在青岛,随意拐进一条街巷,家家饭馆高朋满座。门口立着两只巨大不锈钢罐子,上标“啤酒专用”。当地人很少喝瓶装或罐装啤酒,感觉“不够杀口”。散装啤酒每日新鲜直送。罐桶特制,底部装有小水龙头。专用啤酒杯,一升一扎。不零售。老酒客常常自己动手——老板娘手法娴熟,杯子很快浮起一层厚厚浮沫,总觉吃亏。杯子咣当一碰,“哈!”杯子太大,一口气喝不完,必须举在手里,落桌要被罚。
不时有人来打酒。散啤酒外卖?在上海似乎没看见过。多是住在附近的人。啤酒直接打到一只塑料袋里。牢吗?老板娘笑着说,专用啤酒袋,结实得很。啤酒外卖也论“扎”,我总觉比拿杯子打的量多。酒打好,拎了走,有人直接插根吸管,边走边喝。
我朋友一年四季只喝啤酒。说干就干,豪情满怀,不必担心很快醉卧。想起有次参加“啤酒节”,仿佛一头扎进啤酒海洋,食客们面色潮红,桌上桌下,啤酒瓶东倒西歪,简直无从落足。有个女孩瘦瘦小小,正面对一个彪形大汉,同伴观战,扎啤杯底敲桌沿,喊声阵阵。纤纤淑女,酒桌上瞬间变“爷范儿”。我被眼前景致所感染,裹挟进热烈气氛中,即使平日很少喝酒,不禁脖子一仰,大口大口喝。
高手在民间。朋友在青岛西部老城买下一所房子,百年德式老别墅,修旧如旧,美其名曰“啤酒艺术沙龙”。五层独栋小楼,房顶用红松木建起空中阁楼,图形呈不规则几何角倾斜,恰好符合了主人的个性,不按常理出牌。只提供啤酒,免费赠送各种小道消息八卦新闻。每逢周末,专属私人聚会时间,一众死党由四面八方浩荡而来,眼眸深处开始时漆黑发亮,胡吹海侃,话题渐渐扩散,啤酒是最好的媒介,开口闭口大谈艺术,喝到最后往往乾坤倒转。觥筹交错不觉,暮色四合已至晨光熹微。
从前的啤酒,几乎都在修道院里酿制而成。中世纪时修士将酿造“液体面包”这一艺术带到巴伐利亚,此后的斋期,有了更合适的美味。长乐未央,世纪轮回。爱因斯坦很早便知道“酿酒师也是魔术师”,他们能把麦芽或大米这样普通的原料,变成琥珀色玉露琼浆。腼腆抛弃羞涩,绅士演变粗狂,正如捷克作家哈谢克曾说,“写作是一件特别孤独的工作,啤酒可以缓解孤独……”当年就是在布拉格的小酒馆里,写一段读一段,听众集资给大师买啤酒喝。经典的《好兵帅克》,最终成为啤酒杯中永远不朽之电波。来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