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眠之夜

　　出海前，考虑到电池有可能失效，新电池的采购合同已经签署，但制造安装需要时间，以老专家许广清为首的配供电组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旧电池组，期待它能发挥到极致。然而，科学来不得半点侥幸，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那声震响就是过期电池爆裂的声音。

　　更糟糕的是，天气也跟着告急！据天气预报：第二天（9月14日）下午大风将至，海况会变得很差。现场指挥部分析后决定：14日上午抢在大风来临前再进行一次下潜，而后开赴锚地避风。这就要求深潜器准备部门连夜拆掉旧电池组，换上备用的铅酸电池组。

　　哪怕在陆地厂房里，换电池组的工作量也超过一天，更别说在晃动的甲板上了。困难重重！“没有什么可说的，执行命令。”部门长胡震有力地一挥手，带领全体同志忙碌开了。

　　在702研究所和7000米载人潜水器项目里，这个胡震功不可没。他是水下工程研究室主任，载人深潜器本体副总设计师，总装联调负责人，海试潜水器部门长。可以说，是潜水器准备与维护的大总管，人称“后甲板司令”。他知识全面，责任心强，有关潜水器的大事小情都装在心里，说出话来让人心服口服，颇有“司令”风范。一次保养潜水器时，技术人员钻进舱内工作，胡震在外面指挥。天空风云突变，乌云滚滚而来，啪的一个炸雷，铜钱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已经来不及关闭舱盖了，眼看舱内设备要挨雨淋，胡震大喊：快拿篷布！飞身扑在舱口上，当了一次人肉舱盖……

　　胡震是无锡江阴人，生于1967年10月，1985年考入中南工业大学计算机与控制系，后又考上中科院沈阳自动化所研究生，学了三年自动化控制。1991年硕士毕业，选择去离家乡近的无锡702研究所工作。一来就在技术开发部，跟着徐芑南等人搞无人潜水器。

　　上世纪90年代末，702所任务不足，经济紧张，发放工资都成了问题。胡震的一个亲戚是当地大企业的总经理，看中了他的人品和技术，高薪聘请他去当部门经理。刚过而立之年的胡震心动了，就想去试试。他请假去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坐在高档老板椅上，却总感到不舒服：本来想科研报国，难道遇到困难就放弃了？后来，胡震毅然放弃了高薪职位，又回到702所继续从事国家的科研事业……

　　接到要在第二天8时下潜的通知时，夜幕已经降临。胡震立即安排完成各项准备，最关键的是更换蓄电池。轮机长刘军带着水手调整好灯光，把后甲板照得亮如白昼。试验部主任马波操作臂吊，几位工人拆卸旧电池，叶聪核算压载，马岭负责采样篮设备的准备与安装，701所人员协助。配电组许广清、程斐等人，加上傅文韬和唐嘉陵，准备新电池。

　　在摇晃不定的船上起吊蓄电池箱，难度是相当大的。移位路径上遍布着各种设备，电缆绳索遮挡着吊车操作者视线，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碰撞事故。只见马波主任站在高高的吊车操作台上，702所顾秋亮技师爬到脚手架顶端中转口令，张贵宝技师在甲板上观察，一个指挥操作体系形成了。蓄电池箱下伸出四根绳索，胡震指挥十几个人拉着，一齐喊着号子共同使劲，电池箱被一点一点地吊起来，在马波的精细操作下，电池箱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升降小车上。

　　23时许，电力组开始给新装的铅酸电池充电，抽气，充油，每一步工作都是那样的仔细、认真。组长许广清已经68岁了，也是超期服役的教授级专家。他前年刚做了大手术，儿女们都不同意他上船海试。可他坚决要求前来，而且谢绝照顾，主动与年轻人一起住大舱，每天像普通技师一样忙忙碌碌……

　　蓦然，工作人员从测量表上发现电池内的析气量明显增加，且速度很快。许广清根据经验，果断决定暂停充电，先把两个蓄电池箱的油补满，抽掉析出的氢气。两小时后再充电，电池恢复了正常。这时人们都已困得不行，几个年轻人刚才还靠着门框说话，转眼间偏头就睡着了。“小傅，小杨，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许广清心疼地说。“没事，只是打了个盹儿。”“快走吧，我年纪大了，觉少，你们年轻人可不行，明天还有工作呢!”

　　清晨5时许，充电、充油全部完成，经测试一切正常，许广清、程斐等拖着疲惫的身躯蹒跚走回舱室。一个不眠夜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