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制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取材于上海解放前夕牺牲的地下党员李白(影片中名为“李侠”)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的传奇斗争经历。无论是李白烈士事迹本身还是当年这部获得极大成功的影片,在上海红色文化资源中都具有相当高的含金量与知名度。新创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再度将经典激活并以全新的风格呈现。
红色题材创作在舞剧中并不少见,战争的激烈与外化适合于肢体大开大合的体现,早先有《红色娘子军》,新近则有《闪闪的红星》等。地下活动则具有极大的隐蔽性,因此尽管谍战题材创作近年来在影视剧中势头强劲,相对抽象凝练的舞蹈语汇如何表现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谍战故事,引起人们的好奇。
如何解决这一难题?《永不消逝的电波》突出了舞剧所擅长的气氛的营造,阴冷晦暗的街道,压抑神秘的报馆,甚至连其中一部上下通行的老式电梯都带有几分诡异色彩。舞台上不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既是当时社会环境的写照,也为战斗在敌人心脏中的共产党人李侠创造了独特的视觉及肢体语汇:他时常穿梭在一群撑着黑雨伞的黑衣人之间,如同虎狼环伺,随时处于危险的围困中。
在这个氛围中,一袭长衫的李侠总是表现得优雅而从容——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距离上海解放仅二十天时英勇就义,是李侠特别震撼人心的地方,该剧同时塑造了一批在天亮之前倒下的共产党人的群像,尤其是入党才几天的年仅十五岁的地下交通员的壮烈牺牲,令人唏嘘。《永不消逝的电波》以舞蹈的浪漫化构思,让烈士们在倒下之后重又站起,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向人们告别,朝着即将到来的黎明昂首而去,“永不消逝”的主题一再律动于舞台上。
每一次战友的牺牲以及党的地下情报网被破坏,都给李侠带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这种痛,通过演员的肢体表达达到极致化的呈现,它是身处敌人包围的共产党人灵魂深处的呐喊,也让信仰更加坚定,脚步更加有力。支撑他在白色恐怖中“穿行”的,正是信念所造就的无比强大的内心。
共产党人的爱与痛,是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为李侠塑造的两种情感基调,这在他与既是妻子又是战友的兰英之间表现得尤为明显。两位革命者从假扮夫妻到成为真正伴侣的历程,是通过舞台上数对“李侠”与“兰英”的同时起舞来展现的,这也是该剧所营造的灰色系基调中最突出的一抹亮色。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一个个瞬间,既出现在主人公的回想中,也带有自由想象的色彩,红色的党旗、红色的双喜,在思维的驰骋中更显坚贞而浪漫。
与“电波”相伴的李侠,在该剧中有两个发报场景。第一次是李侠在小阁楼里首先尝试向延安发送电波。发报成功后,他在阁楼上的激动,与兰英在楼下的惊喜相互映衬,构成一个富有动感的画面。而李侠最后一次发报时,他已送走怀孕的妻子,小楼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是如此平静,极为镇定地坐在发报机前,向着远方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行电文:“同志们,永别了!我非常想念你们”。此时,坦然面对死亡的李侠并没有剧烈激荡的肢体表现,作为一部舞剧作品,《永不消逝的电波》在这个格外安静的地方,蕴含了最大的爆发力。一动一静的两次发报,使无声的“电波”穿透了整座舞台。
谍战题材必然涉及到对于敌我双方人物真实身份的揭示。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运用新媒体,在剧情的推进达到相应的阶段时适时地通过字幕揭示剧中人的身份。该剧中的多媒体还以报纸拼贴的手法,展现党的地下组织遭到破坏、上海解放等信息,通过电影化手段解决了舞剧在表现谍战戏中的一些难点,并使肢体展现的谍战剧更具有大时代之气象。
除了极力营造上海解放前夕“黎明前的黑暗”之外,该剧还通过遍布街头巷尾的叫卖声,诞生在沪上的左翼歌曲《渔光曲》等,呈现出上海的底色——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一座红色基因浸润的城市。李侠等人既处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又身在人民群众无言的支持里,辩证地展现了共产党人当时所处的斗争环境,也揭示了共产党人的力量之源、信念之基。
电波不逝,信念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