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穿越到1976年
“我们管这个叫超VR技术,简单地说,就是借助时空的多维性,通过虚拟场景入口,实现时光旅行。这是一种浸入式实景体验,与VR的虚拟性有着本质区别。”大鹏侃侃而谈。
与20年前相比,大鹏明显胖了。眼前的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这种气质既像科学家,又像企业家。他的脸很白,皮肤很嫩,不像我这个风里来雨里去的“码字民工”。不过,他戴着金丝眼镜的鼻梁上,那一道划痕,显然让他的形象打了几分折扣。
“这个头盔和普通的VR眼镜有什么不同?这是相对论的实践应用吗?如果真的能够实现时光旅行,那么重返刑侦现场、再现公共安全事件就将成为可能了?这个技术成熟吗,可以试一试吗?”苗苗语气中充满兴奋,眼睛里也是。“老李,你那篇历年大事件回顾不是还没写完吗?你来试试!”我觉得她很危险。“这个不是头盔,这是宇航帽。”
大鹏抬了一下手,把耷拉下来的金丝眼镜往鼻梁上推。他十分自信地说,“VR眼镜是视觉体验,未来不排除还会有脑体验、人体全息体验技术,但这些都是虚拟的,我们研究的是真实场景,还原现场,探索未来,进而改变和创造历史。总之,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创新,未来应用领域极其广泛,但目前技术尚不成熟,产品也未定型,另外还存在一些科学伦理需要突破。”
“简直不敢相信!”苗苗的嘴巴张得很大,表情很夸张。“梦想和现实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勇气。我想,就算爱因斯坦戴上这个,相信他也会很满意。”大鹏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王博士,能否问一个私人问题,一个与采访无关的问题?您鼻梁上那道划痕是怎么来的?”苗苗好奇地问。
他们两个聊得投机,我觉得既像正经的采访,又像调情的前奏,而我则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似乎没我什么事。勇气,只需要一点勇气?我把目光转向那个宇航帽,那顶让我后悔莫及的帽子。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似乎有点熟悉。
一大早,就看到几个中老年妇女,睡眼惺忪,披头散发,穿着夏天薄薄的衣裤,手里提着马桶和痰盂,陆续从弄堂里钻出来,往路边的公共厕所去了。
弄堂里是成片的砖瓦堂建筑,青砖砌就的墙面上到处坑坑洼洼,红色的木头门窗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天空中黑色的电线密密麻麻。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正开着,耳边传来早间广播新闻,“全国各地纷纷派出救援队伍,赶赴震区,参加救援,帮助唐山人民重建家园……”
啊!这就是所谓的穿越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现在竟然是1976年,不会有错,那一年夏天河北唐山发生里氏7.8级强烈地震。这一年我才四岁,还在念幼儿园小班。我得回家看看。眼前是滨海无疑,的确是我生活的城市,但一切都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天空湛蓝,整个城市却是灰色的,到处都是低矮而破旧的房子,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高楼。青漾江上大船很少,只看到几艘渡轮在两岸间来来往往,江面上水泥船、带帆的木船却有不少,小漾河倒是十分清澈,也闻不到什么臭味。
马路上车辆很少,只看到几辆绿色的吉普车、解放牌大卡车、灰色的公交车,偶尔有一辆小汽车驶过,看外形不是上海牌就是红旗车。我靠,全是老掉牙的型号,屁股后头还冒着浓浓的黑烟。
不能再东张西望了,我要赶紧回家,顺便翻翻路旁的垃圾箱,无论如何得先填饱肚子。
家在哪里?印象有些模糊了,虽然从小到大都住在青漾区,但记得中学以后我家就搬到望漾桥那边的北塘河路了,之前一直住在中山路附近。那一带是滨海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山路是一条百年商业街,九十年代还专门辟成了步行街,不过那时候我家早已搬走了。
小时候父母带着我和姐姐,一家四口窝在一间大屋子里,楼上楼下、左边右边都是邻居,门口就是弄堂。对了,是典型的砖瓦堂老房子,一种滨海特有的中西结合风格的近代民居。
眼前似乎到处都是这种房子,成片成片的,样子都差不多,找起来恐怕要费点工夫了。烈日当头,太阳底下火辣辣的,耳边都是知了的鸣叫声,听着就觉得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