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以来的经典,毫无疑问,鲁迅先生是我的最爱。且没有“之一”。在我的书房、客厅乃至卧室里,有无数鲁迅的书或关于鲁迅的书,光是不同年代版本的《鲁迅全集》,就有三套。当然,还有各式各类的专集,分插各处,几乎处于任何状态皆触手可及。以前国足教练施拉普纳曾有句名言:“当你在场上不知球该往哪儿踢时,就往对方门里踢!”我套用过来即:“每当我不知该读哪本书时,就读鲁迅书!”但因好友公输于兰已把大先生分享在先,那么我就退求其次,说说也颇为喜欢的梁实秋吧。尽管我知道梁实秋可是鲁迅先生的“对头”,我身为“铁杆鲁粉”,却一仆二主,若是在当年,恐怕会惹大先生不开心的。
五四后的那一批散文大家,按我的口味,如果鲁迅是“最爱”,那末知堂、语堂,丰子恺、梁实秋、钱锺书等,都只能算“喜欢”了。而其中的梁实秋文章,应该是最为轻松好读的。虽说林语堂是首创并倡导“幽默”的散文大家,但把文章写得幽默自然、妙趣横生的,却是梁实秋。梁氏散文是英美的绅士派,从容不迫、娓娓而谈,熔知识趣味于一炉。我若打个不太贴切的比喻,鲁迅的文章是“补药”,知堂的是“酽茶”,那梁实秋的就应是“美酒”,酒虽非生命之必饮,却能带给你额外之欢愉。梁实秋先生作文,往往小处着眼,即便从一根“牙签”、“手杖”说起,也能古今中外纵横捭阖,或引自古书,或借用西典,小中见大,化俗为雅。明明只是一根细小的牙签,他却能从《水浒传》说到《佛国记》,又谈到莎士比亚的戏剧台词,旁征博引,洋洋洒洒,放今天即使百度也未必能找着,若无博学宏识,万卷藏胸,如何能写得?上世纪二十年代时期,他曾以“秋郎”的笔名由新月书店出版了一本《骂人的艺术》,列举十条招数,细述“骂人”之要领——如骂人要挑名气大的人物,骂到大人物“回骂”,你就算赢了,最怕的就是人家不理你;而骂小人物则正相反,骂到他不能回骂为止,再骂即成欺负弱者了……文章虽是梁氏的游戏之作,但今天依旧让人读之发噱。
梁实秋在内地的“走红”,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后期。那时的文坛已有“松动”,不再是“鲁郭茅,巴老曹”的一统天下。记得1987年底梁实秋于台湾逝世的消息,大陆媒体也有报道,也许正是此后,逐渐引发了梁氏散文的风靡热潮。记得我买的第一本梁著是天津百花出版社1988年版的《梁实秋散文选》,一读之后惊为“天人”!人间居然还有如此美妙而风趣的散文?其散文最大的特点,就是行文轻松幽默,淡雅含蓄,这风格正合吾意。而我的读书风格,恰似痴男追怨女,一旦遇上心仪的作家,基本上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的“穷追不舍、软泡硬磨”,直到吃饱读透为止。于是,自那以后的六七年中,我成了十足的“梁粉”,内地出版的梁氏著作,我是见一本买一本,起初是选集,后来“雅舍小品”全集、雅舍谈吃、雅舍轶文集、怀人集、书信集,乃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影印本等等,几乎全部收罗殆尽。那时朋友赴香港探亲,要送我礼物,我别无所求,唯求一册台港版的梁实秋散文足矣。梁实秋的书,大概除了他编的“英汉字典”和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没有读过外,其余则全部读得差不多也。我想起梁实秋曾在文章中用过一句唐诗,今也借来剥下一用,即“梁门一入深似海,从此秋郎是天人”。不过,这个感受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了。
十日谈
我读经典
明起刊登一组《企业之声》,责编: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