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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的改变
顾文豪
  文/顾文豪

  汉代开始,为侠者极众,随之也就良莠不齐。在司马迁看来彼时游侠可分两种:好游侠和坏游侠。

  诸如关中长安樊仲子,槐里赵王孙,长陵高公子,西河郭公仲等皆为好游侠,因其“虽为侠而逡逡有退让君子之风”,不是一干不知进退横冲直撞的莽夫;而北道姚氏,西道诸杜,南道仇景,东道赵他等不过是“盗跖居民间者耳”,一班无德无行的民间土匪,司马迁认为此辈“乃乡者朱家之羞也”,而真正的游侠绝非黑社会。

  这里提到的朱家是中国游侠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朱家,与高祖同时,鲁人皆以儒教,而朱家偏偏以侠知名。他所藏匿救活的豪士以百数计,其余庸人更不可胜言。但他从不自炫自矜,对那些受其恩惠的人,他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他曾经暗中帮助季布将军摆脱被杀的厄运,待季布地位尊贵之后,他却终身不愿与其相见。据说,当时自函谷关以东,人人皆愿延颈相交,可见其为人之豪气与行走江湖之义气。

  再如与朱家齐名的郭解。身形短小精悍,年轻时绝对是一江湖浪子,负气使力,稍有不满即大动干戈,至于械斗、造假币、盗墓,更是寻常。年长后,却突然浪子回头,成了一个富有正义感的游侠,时时检点自己,以德报怨。有回有个人叉开腿坐着,傲慢地看着郭解从眼前走过,朋友极想杀了这个傲慢之徒。他赶忙制止说:“我在此地住了这么多年,居然不被人尊重,定是因我自己的道德修养还不够,那个人有什么罪呢!”还私下嘱咐相熟的尉史多多关照此人。那人很奇怪,私下打听,原来是郭解在暗中庇护他,惭愧至极,上门负荆请罪。郭解为人谦和,从不和官府发生正面冲突,出入县衙门的时候不敢乘车,以示恭敬。

  从朱家到郭解,侠客与江湖的主题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朱家是豪杰们的避难所,他是侠客们的天使;郭解则仅仅凭借个人的声名就能产生巨大的能量,他是无形的江湖老大。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得清中国的江湖与其说崇尚暴力,毋宁说推举道义;与其说讲究地盘,毋宁说崇尚场面;与其说要抵抗权力,毋宁说是在权力的边沿上做些权力不屑为、不便为之事。

  在中国的江湖中,单单依凭武力是不可能达到顶峰的。真正的江湖大佬永远得在暴力与义气、乱法与道德、义气与利益、政治与经济间摆荡纠缠,从朱家到郭解,游侠的江湖将不再单纯,他们要开始思考江湖如何与庙堂对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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