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光楷,上将,教授,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爱好藏书。他在收藏签名书的同时,也收藏了签名封。签名书与签名封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相得益彰。一枚枚小小的签名封,上面可以记载国家大事,也可以记录普通交往,而一个个签名,把收藏者和签名者沟通联结在一起,成为一幕令人难以忘却的记忆。现选摘由新华出版社出版的熊光楷将军新著《藏书·记事·忆人:签名封专辑》一书章节,供读者欣赏。
收藏周有光签名册
2012年2月20日,我与夫人寿瑞莉在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所长姚喜双的陪同下,来到朝阳门南小街国家语委后面的宿舍楼,拜访107岁的周有光老人。
周有光的住房是老式的单元房,书房只有9平方米,摆着一张陈旧的黄漆小书桌,两排简单的书架,还有长沙发和几把椅子。见到我们,坐在小书桌后面的周有光笑着与我们打招呼,同时说:“等一下啊,我戴上助听器。”
107岁的老人,精神那么好,笑容可掬,真是奇迹!
“老人除了听力不济外,身体没有大毛病。”姚喜双介绍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拜访周有光老人,但在此之前,我们已经与他有过联系。2010年,他的《朝闻道集》出版,我们就买了书,托我的秘书找到姚喜双,经过姚喜双的帮忙,请老人签了字。当时,我的秘书给老人带去两本我们自制的记事贴。现在,记事贴还摆在老人桌上,老人还在用着。
“我们又给您带来了今年新做的记事贴,”我们说,“还有您喜欢喝的咖啡。”老人很高兴。上世纪40年代,周有光被新华银行派驻美国纽约工作,养成了喝咖啡、红茶的习惯。周有光的夫人张允和女士在世的时候,他们夫妇每天喝上午茶和下午茶,喝茶的时候都要向对方举杯。古人称赞夫妻相互尊重叫“举案齐眉”,周有光说他们是“举杯齐眉”。他们夫妇相濡以沫几十年,几乎没红过脸,是家庭和睦的典范。
我们向老人请教长寿之道。老人声音洪亮,思路清晰,不时发出乐观爽朗的笑声:
“我没有什么长寿之道。要我总结的话,第一呢,我不抽烟,不喝酒,啤酒有时喝一点,但在国外,啤酒不算酒的。第二呢,生活规律。第三呢,就是要乐观,胸襟开阔。我的一生中有两段时间比较坎坷,一是抗战时候在四川,10年间搬了26次家,一双儿女,女儿病死了;二是‘文革’时候下放到宁夏种地,很多人都很难过,我却想,过去只是吃粮食,现在自己种粮食了,也挺好。”
“总体上,我还是幸运的,历次运动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周有光乐观地说:“我是新中国成立后从国外回来的,当时在银行工作,又在复旦大学等学校教经济学。我呢,上大学的时候就对文字感兴趣,觉得英文字母太方便了。后来在国外,特别是在英国,买了许多字母学的书。1955年10月,北京开全国文字改革会议,要我去开会,开完会就留在了北京,从此改行,不再搞经济学了,开始搞汉语文字改革。”
从经济学转行的结果,是周有光在反右运动中免受冲击。“反右的时候,经济学是重灾区,特别是上海的西方经济学者,几乎全部遭殃。我的一个博士生就自杀了。我算是逃过了反右。”周有光说。
而实际上,周有光改行的另一个结果,是参与起草了《汉语拼音方案》。今天有人把他称为“汉语拼音之父”,他虽然没有承认过,但这样的评价还是符合事实的。
我们拿出《周有光百岁口述》和《静思录》,请老人签名。2008年,寿瑞莉买了《周有光百岁口述》,读后推荐给我,并一再称赞。2012年,我们又买了最新的《静思录》。“我的手有点抖了,写不好。”周有光说。但他写下的字,笔迹仍然清晰工整。签名后,周有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时钟,看了一下日期,认真仔细地署上“2012-02-20”,“2”的月份之前加上一个“0”,反映了周有光多年的严谨工作习惯,也反映出周有光虽然高龄仍然思维缜密。周有光还写下“时年107岁”。
周有光出生于1906年1月13日,实际年龄已经达到107岁,是我们遇到的最年长的老人。周有光老人属蛇,我们还带去了一枚贴着蛇年生肖邮票的信封,一并请老人签名。
“像周有光老人这样,如此年长,又是文化名人,成就很高,至今还能读书、思考、写作,恐怕全世界也没有第二个了。”姚喜双说。
怕耽误老人太多时间,使他疲劳,我们起身告辞。姚喜双说:“没关系的。老人谈话两三个小时,一点不成问题。”但我们还是告别了。临别的时候,姚喜双向老人建议:“明年就是您的茶寿了,108岁,我们给您办个寿宴,还请熊副总长夫妇来。”我们也满口答应:“好的,我们相期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