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堂课外“课”

　　有一次，到一所学校去听语文课，第一节课前，听课的老师早早地坐到教室的后面，在空空的教室里等待着在操场上晨练、升国旗、早操的学生们回教室来上语文课。

　　在运动员入场的乐声中，学生们鱼贯地进教室来了，听课老师们微笑着迎接他们。可发现今天这个班的学生挺特别的，每位学生的腰间，都系着不同的布围子，走路行动都小心翼翼，而且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最后进入教室的几位学生，神情还有点黯然。学生们各就各位，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尽量地当心着自己的腹部。

　　这时，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手搭在一个正在抹眼泪的男学生肩膀上，出现在教室门口。安排好学生之后，老师回到讲台边，向全体学生，也是向听课的老师，对刚才发生的情况作了说明。

　　原来，这天他们四年级学生要用一天的时间，来举行一场社会学科的大活动，让孩子来体验妈妈怀孕的感受。每个孩子准备一个生鸡蛋，把鸡蛋先放在塑料袋里，再设法固定在一根长的布腰带上，然后系在腰腹前。一整天里，学生要正常地参加学校的教学活动，同时要保护好腹前的“胎儿”。可是活动刚刚开始，刚才那位男同学就磕着“胎儿”了，紧张、害怕得哭起来。老师帮着检查了一下，还好，鸡蛋没破，只是裂了缝。老师用透明胶将缝儿补起来了。当心点，可能没什么问题。此时，我看到同学们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位哭的同学也停止了抽泣。

　　老师顺势叮嘱全体同学，一定要加强意识，你们的腹前，有一个小宝宝了，你所做的一切，不能像平时那样随意、轻松，你处处要记着自己作为妈妈的责任。同学之间也要互相提醒，不要发生让人遗憾的事。老师还关照大家，别忘了观察体验整个活动过程，特别是要不断地总结自己的内心感受，准备写出参加活动的体会，在年级组的比赛中，获得好成绩。

　　交代完这些，开始上语文课，到如今，那堂语文课和那一上午所有听过的语文课，在我脑子里影踪全无，而那场与我的学科无关的社会课的体验游戏却常常在我的脑际心中盘旋。

　　出于职业习惯，我们语文老师对这一项新型体验性大游戏特别感兴趣。记得当天，我们几位听课的老师评这个游戏比评语文课热烈得多。每位老师都觉得收获很大，学到了教育教学好点子。可以移植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第一：这个游戏考虑得很周全，在这个游戏中，没有一个旁观者，所有的孩子都是主角，人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全身全情投入，是一个真正的群体活动。

　　第二：这个游戏的时机选择得恰当。四年级的学生是处在易于逆反的年龄段，情感和思想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让学生保护腹前鸡蛋的过程，就是体验母亲育儿不易的过程。这是一种行为模拟，更是一种情感体验。对于学生的心理健康会起到正面的作用，肯定是一般的口头教育无法比拟的。

　　第三：这个游戏，虽然活动的要求和进程是预先设置，全体学生在指导下统一行动，但是各人活动经历和内心教益肯定是各不相同的。相信每位学生在活动后一定都有自己的话可说。大家建议老师一定要让学生写成记叙文，让他们充分地表情达意。不要只完成社会课的要求，写一个简单的体会，这太浪费资源了。

　　为了表示敬意，听课老师还拟了几个习作题，给学生们参考，让他们从自己最熟悉、最有话说的角度来选择：《一天准妈妈记》、《宝贝，对不起》、《处处小心》、《难得的体验》等。

　　几天后，电话联络，得知这个游戏确实使学生对母亲的感情有了升华。习作质量也有了一个明显的跳跃。两条线索，一是在每个重要的节骨点上，自己怎样处处保护着腹前鸡蛋的，二是“胎儿”安全后，自己如何暂时安心，又担忧下面是否会出事的心情。特别是宣布游戏结束时，教室里每位同学如释重负又意犹未尽的心情描写。老师说，没有特别辅导，但是两条线索交叉起来写，成为很多同学自然而然采用的写作方法。习作很成功，可以说是一次升华。

　　课外课给予的启示

　　人在自己的做惯的工作中呆久了，会对之很熟悉，被别人认为很专业。可是没意识到自己也会因此而很局限，会以邻为壑，会坐井观天。这是笔者听完这堂课后，留下的带着愧疚、带着自责的思考。

　　因为当天听课的老师中，在邂逅这堂课外课之后，我是最激动的一个。我显出了自己工作眼界的狭隘，显出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其他几位，大多来自基层学校，既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仼，不但上语文课，也参与各科活动。所以他们几乎人人都能介绍几个其他学科的活动。

　　这些活动，有的设计別出心裁，譬如社会课上，为体验残疾人的苦恼和自强，老师要求学生，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在不用手的情况下，把衣服穿上身，这是非常有挑战性的，用嘴用牙的机会多了，用眼向人借鉴看齐的机会更多。要反复很多次才能逐步地积累经验教训，获得成功。不成功，也会得到许多的内心感受。

　　有的活动，既动手又动脑子，还特别好玩。譬如劳技课上，每个学生用旧报纸搓出一个星球，涂上胶水和颜色固定下来，在球体上描画地形，并为这个人造星球，命一个名字。学生很喜欢这类劳作，因为他们平时在课外书上、在电视节目上无意中获得许多零碎的科学知识，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运用，心情很舒畅。在语文老师未作要求的情况下，已经被记录在作文本上了。

　　有的活动，个人的特长和天赋更容易显露，譬如唱游课上的新型组合。老师要求组合表演要体现新、奇、美的目标。内在的含义是：让能力强的同学带动不主动表现的孩子，创造出人意料的组合效果。有一些平时不喜欢出头露面的孩子，在那些好表现的学生的动员下，在组合目标的推动下，贡献出自己的才能，学生带学生，好效果屡试不爽。在组合排练过程中的点滴经历和一朝在人前表演的闪亮登场，老师的惊喜赞扬和同学的友好掌声，都会在各人心中泛起悠长的波澜。

　　有些学科，有些传统项目，虽然没有特意设计，也会碰到一些意外情况。有一位老师介绍：在一次校运动会上，一位代表班级有把握得冠军的长跑选手突然病了，感冒发热，但是他坚持不放弃比赛。班主任老师很担心，决定在他身边陪赛，便于在意外情况下及时救助。在跑第二圈时，该班有几位同学参加了陪赛，后来陪赛的同学越来越多，到最后一圈时，几乎全班同学都出现在操场上，边喊“加油”边奋力奔跑。陪着这位选手又一次获得了第一名。这难得的一次体育活动经历，一次凝聚情感的活动经历，已经让全班学生用不同的笔墨记录在作文本上了。

　　虽然笔者平时常与老师们交流说：我们今天若上了一堂设计得很好的课，明天该思考的是如何打破它，而不是如何保存它，不然会造成自己沾染陈腐气息，“落入窠臼”。有些老师的课堂，常年不发生变化，与日新月异的时代脱轨，显得“熟汤气”，就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经验，太少作变化的缘故。但是这回听了各位基层老师的讨论，在鲜活的学校生活面前，还是自感迂腐了。

　　原徐汇区教师进修学院语文教研员  朱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