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落到原来的位置
倘若按照时间计算,与汪泉相隔也才七十二小时,但在精神上,心理距离就无法计算了。现在,一度远行的人终于又回来了,我们又能相见了,要给她送去中断三天后的第一顿饭,我和她二姑姑都格外兴奋。
这天,我和环妹早早来到8楼电梯出口处等候。当我和环妹屏声息气,瞪大眼睛在视频上第一眼看到汪泉,有种恍若隔世的茫然。也许是因为她从我们不知道的另一世界的大门口上回来,经历过人生阴阳两隔的劫难,也许是因为她模样改变得过于厉害。原先那张轮廓清秀的脸,由于脑袋上毛发褪尽,面目浮肿,成了方头大脑的怪物。那备受折磨的气息奄奄的病态,和一动不动死鱼般的眼睛,比我在道培医院走廊上第一次看到的那些病人的样子还要吓人。因为经历过这场大灾大难,失而复得,心里多了一份先前不曾有过的怜惜!
这就是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的女儿!终于目睹,亲耳听到了她的声音,还看到她又能重新进食。高兴的同时,也强烈感觉到,刚刚过去的这场生死劫,仅仅几天工夫,对她身体的摧残真可谓是触目惊心!
两天以后,移植第十四天,上午十时左右,我打电话给曹医生了解汪泉情况。自从女儿病危以来,这几乎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汪泉今天已经能在床上坐起来了!”曹医生在电话里说,声音里透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欣喜,“血象稳定,白细胞5500,血红蛋白8.7克。对一个移植刚刚两个星期的病人来说,能有这样的血象相当不错了!”
“会不会是外援的缘故?”我小声问道。“外援活不了这么久!”曹医生断然地说,“汪泉上个月30日回输,9日病危,最后几天借助于人体粒细胞抗感染,帮助她渡过难关,到今天恰好是第十五天,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际治疗效果看,一切都按我们预想的发展着,说明供者造血干细胞在她体内已经植
活,开始复制,这些是她机体自身生长起来的。当然,血小板少了一点,不到三万,但这与她目前正在服用抗生素有关。肺里也还有一点轻微的啰音,这些都需要有个过程。胆红素继续直线下降,到今天只有80了。各种症状都在向好发展!”
“那么到目前为止,汪泉是否还有生命危险?”我急切地问了一句,因为这是让我最纠结的问题。“危及汪泉生命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应该说不大了!”我又重复问了一遍:“这样的话,是否可以理解为汪泉病危已经过去了?”“可以!”几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落到了它原来的位置。“谢谢,谢谢曹医生!”我觉得自己声音都激动得有点颤抖了。
汪泉移植不久,只是轻度排异,但感染却十分严重,一直困扰着她。第一次病危过去不久,曹医生在舱内发现她说话舌头不灵活,有点僵硬,转不过弯来,看东西视力有些模糊,好像存在复视现象。还出现记忆障碍,问她父亲的名字,倒还能回答上来,但问父亲手机号码,只能记得尾数五个阿拉伯数字,前面的数字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再问她家庭住址,回答说杭州。若再问杭州哪儿,具体住址就记不起来了。问她舱内值班护士小郑叫什么名字,她说不上来。曹医生告诉过一遍,过一会儿再问,又忘了。说明汪泉远记忆尚可,近记忆却一片模糊。
曹医生认为,肝昏迷后病人不应有这种临床症状,怀疑她颅内有问题,立即与航天中心医院放射科联系,对汪泉颅腔和两肺进行了一次CT检查。
第二天午后,我正在层流室外等候消息,见吴彤主任涨红着脸,急匆匆从7楼楼梯上来,在处置室里向刘蓓护士长要无菌服。她刚从美国参加完学术研讨会回国,途中在上海应邀出席上海道培医院挂牌庆典,顾不得回家,从机场直奔医院来了。
我一见到吴主任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吴主任安慰我说,她在美国开会期间,每天与曹医生在网上保持着联系。汪泉的情况,她们事先都已估计到了,劝我别太紧张。说完便进层流室换衣看汪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