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早春的缘故吧,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还残留着冬的味道,虽然有阳光照在身上,但那光线显得有些苍白,使周围的人与物都有了逆光的感觉,在这样的黑白光影里,我可以感受到帕穆尔在《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中所描写的那种情境与氛围,就应该是这样的——一座黑白的城市。
帕穆尔笔下的伊斯坦布尔,是一座在历史的变迁中,在现代化的进程里苦苦寻找着自己的文化定位的城市,旧日帝国的辉煌已经不再,新的共和国在寻求西化的过程中不断地丧失本土文化的根基。
我不知道,现在的伊斯坦布尔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但是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却可以时时感受到这里并存的各种对立与交融——伊斯坦布尔是黑白的,也是彩色的:大巴扎里的悦目缤纷、各色各样的土耳其甜点、博斯普鲁斯海峡上壮丽的夕阳都赋予了这座千年的古城无限的生命力;伊斯坦布尔是喧闹的、嘈杂的,也是淡定的、悠闲的:人来车往的市场上、街巷里,在匆匆忙忙的大城市的脚步声中,随处可以看到送茶水的人,手里提着一个放着好几杯热茶的大茶盘,从容地穿梭在人群中,将茶水送到坐在门前聊天的街坊那里,或是送到正在等待顾客的店家的手中;在跨越金角湾的格拉塔大桥底层,是热闹非凡、灯红酒绿的餐厅、咖啡屋或是酒吧,日夜莺歌燕舞,上面那一层的桥栏边却总是站满了钓鱼的人,耐心地撒饵等待。
伊斯坦布尔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大街上有全身素裹、戴着头巾的穆斯林妇女,也有穿着短裙皮靴、把头发染成各种颜色的潮女;老城区的埃及市场里,各色各味堆成一个个圆锥形的调料好像在诉说着来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金角湾对面的独立大街上,却有着欧洲最精致豪华的购物中心;当然,伊斯坦布尔既是欧洲的,也是亚洲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跨越两大洲的城市。
这样的一座城市在历史的转型时期曾经不知何去何从,似乎可以理解。随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解体和1923年土耳其共和国的成立,在西化的进程中,人们开始摒弃自己原有的传统与文化,但是在打碎了一个旧世界之后,新的道路到底在哪里?有些人在民族主义中寻找慰藉,1955年,因为塞浦路斯的纷争,伊斯坦布尔的土耳其人打砸抢了独立大街附近所有希腊人的店铺与住宅,而这些希腊人,正是在这座城市还叫君士坦丁堡时候的希腊人的后裔。在帕穆尔的笔下,这个时期的伊斯坦布尔,被一种叫做“呼愁”的情绪所笼罩,在无所适从的惶惑里,人们对自己城市的过去与未来都漠不关心。
在如今的伊斯坦布尔,感觉不到“呼愁”和迷惘,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并行发展,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和平共处,在老城区穆斯林的聚居区,每到祷告的时间,各个清真寺的塔台上就会传出响亮的召唤信徒们祈祷的诵经声。在格拉塔大桥对面的柏尤格鲁区,独立大街上,三月里却仍然悬挂着圣诞节的灯饰,肃穆的天主教堂里,新任教皇弗兰西斯库斯在巨大的海报上微笑,在这里度过的那一天中,我们没有听到过一次诵经的声音。
十日谈
萍踪杂记
韩国的一座“战争历史及和平博物馆”不断提醒人们牢记苦难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