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森先生的学术研究,是从书画发轫的——从创作到理论、从人物到风格、从大师到精英、从鉴赏到收藏等。既然一艺通则百艺通,那么一理通也百理通,在对中华艺术作出从古到今的系统梳理和独到研究后,他于1999年撰著了《中国艺术通史》。由于他的研究重点仍为书画,加之痛感于“海派书画的长期受冷落、被忽略”,琪森先生又于2007年出版了专著《海派书画》,从历史、经济、文化三个层面对三代海派书画大师及群体,作出文化社会学和艺术经济学的探究。
如果以此背景读这本刚出版的《海派书画艺术散论》,便能觉出不一般的意涵。原来,他是以微观的书画研究出发,在对中华艺术形成历史整体思考、得出系统框架理论之后,再以专论、散论的形式重回微观,为海派书画淘洗尘沙、研磨剑戟。用他的话来说,是“探幽抉微、以为更深和更透切的发现”。我觉得,但凡学术问题,欲达全面系统而又科学深邃的境界,就应至少经历一个过程,即先从微观扩至宏观,再由宏观收至微观,学者犹如操纵一架微距与广角兼备的相机,又像完成一个螺旋式的行进——前期的书画论文是螺旋的发端,《通史》和《海派书画》是螺旋的中段,而《散论》则是螺旋的前端。应当讲琪森先生对海派书画所作的历史开掘与艺术探索,开辟了一个学术新领域。
琪森先生是以经济形态和艺术生存方式,切入对三代海派书画及文化的研究。他认为,独立的人格离不开独立而强大的经济支撑,独立的艺术创造及其精神,亦当如此——“首先是生活之人,然后才是艺术之人”。此见深合我意。我也曾将商业性、平民性以及两者合力所形成的竞争性,作为海派艺术和文化的基石,并由此推断当代海派文化存在基础的缺失和内在的危机。只是我参考的是戏剧、倚仗的是粗疏的观感和依稀的直觉;而他精研的是书画、依凭的是细腻入微的考据和鞭辟入里的论证。用心更良苦的,是他并不满足于自己的发现,而是在努力唤起人们的重视。在坚守道德底线、追求学术品格和提升精神价值的同时,琪森先生显示出当代知识分子所具有的关注历史、思考现实、寻求发现的智慧和行为。
这一轮螺旋式行进,大约花了二十年时间。当完成时,琪森先生已近六旬。他不仅将这本《散论》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更为海派文化研究的未来构建了平台、送出了祝福。最近,琪森先生正为大学撰写《海派文化概论》一书,此书作成,有望成为高等院校的第一本海派文化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