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在密支那

　　坐落在伊洛瓦底江畔的缅北城市密支那非常美丽。刀二羊一身褴褛的黑衣黑裤走在幽静的小街上，自知与这座城市很不协调。但肚子实在饿了，他随便找了家饭店，要了一份椰酱饭匆匆吃了起来。才扒了几口，他的耳朵就竖起来了——隔壁桌子上传来了几个令他耳熟的名词——“芒果寨”、“岩龙”……

　　刀二羊转过脸去，看见那桌上的一群人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那帽子，那鹰钩鼻，跟昨晚见到的马帮中最后一个人太像了；看来他是个头目，一帮人围着他众星拱月一般。他们用缅语交谈。刀二羊在去山青人的山寨之前，是跟人学过缅语的。他下意识地放慢了咀嚼速度。

　　“听说山青人有件宝物被偷走了。”“哈哈，不会是个骷髅头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最近得了一件镇山之宝，在太阳下会射出奇怪的绿光，比玻璃种翡翠还名贵千百倍呢！听说山青人已经下山来找了。”“哦，这么厉害？那我们也去找找！”刀二羊听得直冒冷汗。

　　“喂，老大，今天早晨的山路上倒真有一道绿光，你看见没有？”坐在鸭舌帽旁边的一个男子问。鸭舌帽却只顾用汤匙舀汤喝：“什么红光绿光，你赶快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到中国的芒果寨去。”说罢，站起来就走。一群人也跟着他都走了。

　　刀二羊决定赶快脱身回去。他摸摸腰包，出来时带的几个缅币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想把从山青人那儿偷来的那块翡翠卖掉，换一身新行头，这样即使碰上山青人，也可让他们认不出来。可刚才那帮人的话犹在耳畔，他不敢到翡翠交易市场去。灵机一动，他找来了饭店老板，小声告诉他自己有一块上好的石头要卖，能否请他帮助介绍一个行道里的人。

　　店老板听罢，黑脸上绽开了笑容：“好，好，你老跟我来吧。”老板殷勤地把他带进了自家饭店的客房。刀二羊掏出翡翠只让老板看了一眼，老板就笑得一脸黄金：“你老请先在这里休息，我马上请人来看货。”待老板转身走出去后，刀二羊关起门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把一身又破又脏的衣裤脱下匆匆搓洗了一遍，搭在椅子上晾着，然后就赤条条地在床上躺着。

　　不料衣服未干，门就被擂得“咚咚”响；急匆匆地把半干的衣服套在身上，打开门，只见老板带着个客商已站在门口了。那客商衣冠楚楚，连裤缝都是笔挺的，一开口，竟是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的中国话。

　　刀二羊摸出石头放在桌上：“喏，你自己看吧！”客商一愣，心想此人如果不是十足的外行，那就是道行高深的老手。他拿起那块石头，对着窗口的光，转来转去仔细看了半天，目光亮闪闪的，好像粘在石头上了：“你要什么价？”刀二羊不声不响地伸出了一个手掌。

　　“五万？人民币？”“不，”刀二羊心平气和，“你得给我美元，五千就行！”

　　“行，行！”客商连连点头，连价也不还，当场就打开皮箱，点出绿油油的一叠美钞，交给了刀二羊。刀二羊也不含糊，从那叠美元中抽出了一张一百美元的，给了店老板。老板喜出望外，再一次殷勤地问刀二羊还需要什么服务。刀二羊想了想说：“我想雇一辆车，到对过的中国去。”“行，行，这事包在我身上。”老板满口应承。

　　美元真是好东西，傍晚回来时，刀二羊已经改头换面，头发理了，胡子刮了，上身一件浅棕色细格香港衫，下身一条同色调的绸布长裤，皮鞋锃亮，走进旅店，老板老远就朝他笑。刀二羊气定神闲地回到房间，前脚进，店老板后脚就带来了一个人。刀二羊一看那四方脸、鹰钩鼻，心里就感叹世界太小，脸上却装出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我姓刀，这位先生是……”“哦，你不是要雇车到中国去吗？有这位艾蛟先生帮忙，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店老板的嘴像抹了蜜。

　　“请问刀先生，到对过什么地方？”艾蛟彬彬有礼。“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朝东走，过边境就可以了。”刀二羊的态度有些傲慢。艾蛟倒也爽快：“好，我不问你到哪里去，你也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反正，我们大方向一致，可以同路。”他说着，跟刀二羊讲好价钱，约定明天一早上路。

　　刀二羊很高兴，早一天回到芒果寨，就早一天摆脱山青人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