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把车开进自家的车库,然后一手拿着装满肯德基鸡块的纸袋,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走出车库。
突然,一个满脸胡须、戴棒球帽、身穿尼龙夹克的大个子年轻人从我家花园旁的灌木丛里跳了出来,挡在了我的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钱包!钱包!”他喊道。
“好,好。”我说,“让我拿给你。”我把纸袋放在身边花坛的砖头上,然后趁势将手中的家门钥匙扔进了花坛里,接着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他一把抢走钱包,又喊道:“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知道,在他的枪口下面,还是顺从为妙。我把手表摘下来交给了他。
这时,他的一个同伙出现了。这人又瘦又矮,眼睛贼亮,手里也握着一把枪。“不许看我!”他说。显然,我遇到的不是笨蛋强盗。当然,我也没被他们吓傻。这虽然是我第一次被抢,但我从媒体上已看过若干遭遇强盗的新闻。被抢的人总是吓得魂飞魄散,注意力都集中在强盗黑洞洞的枪口上,而对强盗的容貌一点儿也记不住,所以事后针对警察的询问是一问三不知。有这样的间接经验,我就努力记住他们的模样,但我嘴里还是说:“我不看、不看。”
“趴下!”狡猾的小个子喝道,然后摘下我的眼镜扔进了我家的花园。我面朝下趴在地上。大个子的枪口抵着我的后脑勺,小个子的枪口贴着我的太阳穴。我想,他们或许要杀人灭口了。
“那是什么?”我忽然听到了大个子的声音。我转过头。“是肯德基。”我说。“归我们了。”大个子说。他们松开了我。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心慈手软,是良心发现,还是饥饿让他们转移了注意力?我庆幸自己买了肯德基,因为肯德基让他们看到了食物,却让我见到了生的希望。
我打了电话报警。很快一辆警车驶来,从车上下来了两个警察。询问情况后,一个警察说:“幸好没有伤亡。”另一个警察说:“连肯德基都抢,真是丧心病狂!”
第二天,我被叫到了警察局,警察给了我一大堆抢劫惯犯的照片,让我看看有没有抢劫我的那两个人。我没找到那两个人,却看到了一张张长相不同却都同样年轻的面孔,这些面孔让我仿佛面临一条奔腾的长河,这条长河恰如英国诗人布莱克描写泰晤士河的一句话:“那些湍急的水流犹如过往的路人,满脸饥色,一副苦相。”我突然担心,这条河会不会有一天冲破堤坝,侵害我们的生命和财产。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当我们开着豪车,住着别墅,还有一些人为了温饱在挣扎。我们在惩罚罪恶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思考一下什么有可能让一些人汇聚成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