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此次来上海,“低调”至极。票房都仰赖嗅觉敏锐的相声爱好者自行发掘,媒体闻风而动也被一一挡驾,姜昆坚持,演完才能聊。
考虑到他演出后次日上午就要赶飞机,采访被安排在早上8点。周日的清晨,整条南京路步行街还空空荡荡,在南新亚大酒店记者听姜昆“讲相声”,感受不一般。
相声“后继乏人”?我不赞同!
相声“后继乏人”的观点由来已久,姜昆并不苟同,在他看来,现在是相声的好时代。“如今相声队伍的发展、梯队建设的形态是非常好的。不夸张地说,经历相声小剧场的蓬勃发展的15年,这些从小剧场摸爬滚打生存下来的优秀年轻演员,已经全面占领了舞台。”
相声小剧场另辟蹊径地完成了相声人才传承的“接棒”。从最早的北京相声俱乐部,到后来的大逗俱乐部、嘻哈包袱铺等,姜昆坦承:“如今活跃在相声舞台上的新秀,几乎都是从小剧场相声中成长起来的。小剧场完全取代了曲艺学校以及不那么景气的曲艺团体,完成了培养学生的重任。”
小剧场相声崛起于相声式微之时,当时体制内的曲艺团体都挣扎在生存边缘,自然也没有余力去支持、鼓励和帮助民营相声团体。“小剧场相声在最初就是在‘自生自灭’的大环境下杀出一条血路。”姜昆说。迫于生存压力,小剧场演员的成长主要靠“跑量”,一年365天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周末双休日还要加演,大量的演出带来的是经验的积累,也让演员迅速成熟,形成量变。
在从业务爱好者成长为专业演员后,自然就不甘于只停留在小剧场的平台,相声新秀们开始逐渐寻找新的展示平台。于是很快,人们就在央视及各大地方电视台举办的相声大赛上看到他们的身影。“要想从小众追捧走向大众视野,就得面临净化自身的问题。”姜昆说:“那些在小剧场为博效果打擦边球的玩笑就不能再用,你必须如同修剪树枝般修剪自己,打磨你的作品,去芜存菁、去伪存真,升华为一个真正的演员。做到这,才算是完成了质变。”
那些如今我们在各相声大赛上看到的来自小剧场的优秀相声演员,就是那些完成了量变到质变的演员。姜昆说:“他们才是相声真正的接班人。不夸张地说,这批年轻人已经顺利接班了!”
靠网络笑料?站不住脚!
和老一辈相声演员得有几篇甚至几十篇经典压身,才能为大众所熟悉不同。网络传播时代,一两个段子就能迅速捧红一个演员,青年演员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量拥趸会迷失方向。“很长一段时间,在小剧场最火爆的时候,那些迅速崛起的年轻力量,对我们这些老一辈相声演员是不屑一顾的。”姜昆说:“他们觉得我们太传统,跟不上时代脚步。他们在小剧场带来的轰动效应,我们是做不到的。”
面对曾经的讽刺、不屑、批评甚至谩骂,姜昆并不心存芥蒂:“都是些孩子,最终也会遇到我们遇到的瓶颈和问题。”
瓶颈很快就来了。在年轻演员被电视台快频播出节奏催逼着要新品,不得不疲于奔命地拿些粗制滥造节目滥竽充数时,他们凭借小聪明和网络笑料创造的作品,越来越站不住脚,不得不回到传统相声中汲取能量。
“目前相声创作散兵游勇,缺乏主流思想引导,尤其是小剧场相声创作观念,受到江湖文化影响胜过正统文化的力量,这值得警醒。”姜昆说:“一些老同志在收徒、收干儿子的时候传授的似乎是所谓相声本源,但其实只是庙会的精华,这积极的一面在于了解传统历史,但也有消极的一面。”
靠电视混脸熟?长久不了!
互联网+时代,高曝光度和惊人的传播力量成为了一把双刃剑,将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演员迅速催生为拥有数万粉丝的名角,同时也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作品积累消耗殆尽。
这样进退两难之境,姜昆并不陌生,早在25年前,在那个电视迅速普及发展的年代,老一辈相声演员就曾被“洗劫”过。“那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我写的作品时常是‘昨天写、今天排、明天就被播出去’,一下就把我们创作那么多的节目和老祖宗积累了多少年的老东西,在几年时间内抖搂个精光。我们的笑劲还没过去呢,突然发现仓库里没有了子弹,自己又没有了原料。”
被快速消费的结果就是,电视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粗制滥造的作品,再没时间去打磨精品。姜昆说:“当今天的青年人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我会鼓励他们更高密度创作,走到互联网前头去,跟在后面拾东西,肯定没戏。网上的素材能用吗?当然能!侯宝林先生代表作《醉酒》,那也是他朋友从外国带回来的笑话,当年侯宝林先生能用,为什么现在我们就不能用别人的笑话?但用多用少怎么用,却有大学问。”
姜昆坦言,现在相声真正的危机,还在创作上。创作滞后于表演是最大问题,“青年演员应当有迎着这个时代浮躁风气逆流而上的勇气,不能被这股泥石流冲垮。实在顾不过来的时候,就‘宁可缺,不能滥’。一年甚至两年出一部站得住脚的作品,也好过三天两头上电视混脸熟。毕竟,好作品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
本报记者 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