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不妨多元化
目前正在进行这项浩大而漫长工作的,是生活在北京的杭州漫画师王浩,维持他生计的是一份学前教育的正式工作。显然,70后王浩与50后60后的小说主人公们的生活经历截然不同,要让70后的漫画师画出像贺友直先生那般以线描为主、细节生动的传统连环画,显然已不太现实。
网上流传的几幅漫画版《繁花》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业界有人称其带有明显的日本漫画风格,不过金宇澄对此并不排斥,他认为:“如贺友直先生这般的画家如今消失了,传统小人书式的连环画,确实几乎寿终正寝了。现在与国际接轨的连环画都是日本式或法国巴斯蒂安·维韦斯风格的。中国的‘小人书’时代已经翻篇。”金宇澄给记者看了被誉为“漫画的未来”的巴斯蒂安·维韦斯作品《波丽娜》,“漫画的阅读人群其实很多人是不了解的。”而金宇澄之前也并不知道有这样的漫画阅读形式,“《繁花》可以影响到这样的读者群,何乐而不为?小说只是一个母本,可以衍生出许多改编本,这是好事情。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的版本或其他的演绎。”
“不响”“饭局”怎表现?
王浩曾在上海生活过7年,这使他对上海有了些了解,但是画《繁花》,还是需要他采取考古般的工作方式。“画上世纪30年代的故事可能更容易一些,因为那个时代的资料很多。而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却是一个视觉意义上的空白。”画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还原当时的氛围和环境。王浩在互联网上不停地搜索当时的大环境和小道具,比如平安电影院那时的样子,又比如传呼电话、杯子、热水瓶、人物的穿着等等,“这得感谢互联网。”
就这样,涵盖小说引子、第一第二章的第一本漫画画得时间很漫长,从起样稿开始,大概延续了一年半,大量的精力与时间花费在建立资料库上。但网上寻到的资料未必符合当初的模样,于是,金宇澄就会来帮王浩作判断。“小说中写到装螃蟹的蒲包,我在网上找了之后,加上自己的记忆画了出来。但金老师说不是这样的,他画了一个给我看——原来是如瓮一般腹大口小的玩意儿,我就根据这,用我的漫画风格再画一个。”
小说中人物之间的“不响”成为《繁花》中的语言标识,如此的画面,对王浩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不响”有着多种含义,表示出言谨慎,就用对白框里的一个省略号表示;表示尴尬,就用人物脑门上的几滴汗来表示;用一个空镜头把画面切换到人物以外的一个杯子、一扇窗,也是一种方法。小说中饭局的还原又是另一大挑战,饭局一般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内进行,谈话的时间持续得长,人物语言集中,若处理不好就是一个个人头上加一个个对话框,如此单调,势必让读者厌烦,“我能做的,就是在不影响故事进程的情况下尽量改变节奏,营造节奏感。”
太实就会失灵气
起初,王浩选择了一种非常写实逼真的画法,但因太过认真,线条失却了灵气,变得很“死”,“金老师一开始觉得我画得太拘谨,太静态,而放松的、有弹性的线条让他觉得感觉对路,更帅。”仅沪生和陶陶在菜场里的一幕,王浩就画了近20稿。直到双方谋面之后才真正有了默契。
王浩说,金宇澄不太喜欢自己为沪生最后成为律师所设计的光头造型,“我认为沪生是小说中最有特色的一个人,他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叙事者,我希望能够突出这种特殊性。”在许多主观人物的安排方面,王浩会加入自己的想法。金宇澄说,每个改编者都有自己的诠释,而自己乐观其成。
在画《繁花》的过程中,王浩屡屡被书中小人物的命运打动。谈到蓓蒂的绍兴阿婆,他语近哽咽,那是被主流媒体所遗忘的小人物所构成的历史。一个个书中出现的小人物,甚至只言片语所提及的,王浩都要把他们还原、描摹出来。“书里的那个世界好像被我打开了,我每天不停地去拜访门里的人,仿佛是坐在绍兴阿婆面前把她画下来的。”
本报记者 徐翌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