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不全是我邻居,但我的感觉他们就像我的邻家大哥,热心肠又不乏一身正气。
他们其实都是我上戏表演系的学长,毕业之后,也未大红大紫,似乎名和利总是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对这些个并不在乎。他们听从着自己艺术良心的指引,坚守着艺术理想,几十年来从未停止过追求艺术的步子,我敬重他们。
他叫周嘉陵。前几天,在晚间王小毛节目中又听到他的声音,他是从四川考入上戏的,所以常常发挥四川的方言特色,毕竟年纪大了,嗓音有点沙。他一定不会记得我,而我则印象极深地记住了他。1962年夏天,我考上戏话剧表演系初试之时,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的他,配合老师出的考题,面对面地即兴与我展开了“较量”。事情好像应是个误会,我错拿了谁的东西,他则扮个警察逮住了我。我记得他神情极严肃地盯着我,命我说实话,且一句连一句地发问,整个儿把我当作了一个罪犯。我当然如实解释,开始还挺坦然,但他就是不相信,见他步步紧逼,我越来越觉窘迫,结结巴巴、不知所措……那一回完全是歪打正着,正好符合了老师的要求。我想我初试能顺利通过,大概和做这个小品不无关系吧。
他叫李铁汉,高我一个班,是个高身材,宽肩膀,脸部轮廓极鲜明的汉子。他来自山东青岛。我总觉得他粗犷中有细腻,慷慨大方,讲究情谊,做好事不求回报。事实上,李大哥这些年来身体不好,年岁大了,也少有机会登台演出。他夫人是他同班同学,同甘共苦几十年,感情始终很深厚。她的身体更欠佳,患有难以治愈的重病。按说家里是缺钱的,靠两个人退休工资过活,应该很拮据。但李铁汉在照顾好自己结发妻子的同时,还扔不下艺术,总想为自己钟情的事业尽一份力。他一年年的收起了学生,把狭小的住所当成大课堂,一个个进行表演辅导。在青岛演艺圈里他是有口碑的,都知道他的第一个规矩是决不收学生一分钱的辅导费。他笑言:“谁说我没有回报啊?人才发掘、培养出来了,这不就是回报吗?我退休后,生活很充实,而这一切用钱还真买不到。”
他叫王洪生,高我好几届。他毕业后主要分在青年话剧团工作。他为人愤世嫉俗,特正直。我曾尝试策划了《向往崇高》音乐诗歌朗诵会,推崇王兄的为人,也欣赏他洪亮、扎实的嗓音,就诚邀他朗诵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一首这样的古代美文,那晚让台下观众听得如痴如醉,我鼓动他说点感言。他说:“在今天市场经济大潮席卷一切的时候,还有人能静下心来听朗诵,还是一篇古文,我把观众视作我的同志。”话音刚落,掌声再一次雷鸣般响起。
我怀着感动、温暖和牵挂写下这些文字。这样一些大师兄就是我的偶像,我是他们的粉丝和追随者。真希望年轻的艺人们身边也能结交这样一些拥有如此精神境界的老大哥们,远离名利的诱惑,堂堂正正、老老实实地从事艺术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