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的著作大体上都已整理出版，但是今天读他著作的已经不多，多数读者大概都有个意见：读不懂。如何做好传统文化的普及提高确实是个课题，从王国维去世到现在也就一百年不到，从著作体例、文史修养等方面，都有这么大的变化，不能不感慨。近日上海辞书出版社出了一本《人间词话鉴赏辞典》，复旦大学教授黄霖、邬国平、周兴陆著，我觉得是一种好的形式。

　　《人间词话》由于采用传统词话的著作形式，至为简略，给现在普通读者的欣赏理解造成了障碍。如何理解和欣赏《人间词话》这么一部著作，有几点需要读者特别留心：首先，其理论核心是“境界”说，这是牛鼻子。词话中王国维纵横驰骋，指点臧否，金枝玉屑，所在皆有，他最感得意的是境界说，他说“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来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什么是境界呢？他说“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至于何谓真景物真感情，在文艺实践中，境界又分哪些种，王国维层层递进，分疏细密，需要读者耐心寻觅演绎。

　　其次，《人间词话》是一部融汇中西、贯通新旧的著作，正如陈寅恪在《静安遗书序》中说：“取外来之观念与固有之材料互相参证，凡属于文艺批评及小说戏曲之作，如《红楼梦评论》及《宋元戏曲考》等是也。”他“隔”与“不隔”“造境”与“写境”的讨论，都可见外来的痕迹，这些观念或是我国传统文学批评里没有，或是隐而不彰，这是一种情况，更多的是，一些传统批评里固有的概念，染上了西方的色彩，丰富了内涵。当然由于《人间词话》中“中西”的融合已达盐水相融的地步，读者不容易发现。文心细如毛发，文学批评者如此，一般的文学爱好者也应该认真体会。

　　最后一点，我觉得把《人间词话》和《人间词甲稿》、《人间词乙稿》对照着看，会有更深切的体会。莫道学人心枯寂，也能风流旖旎词。旧时的文学批评者，大体学富而情长，王国维尤其如此。一个文艺批评家，如果他同时具有创作实践，对于读者来说，用来相互参照是很方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