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向往亚历山大,因为他的丰功伟业,因为他的永恒青春。他二十岁即位做国王的时候,父王只留给他六十块的财产和五百块的债务,他自己又借了八百块,穷得叮当响,于是他率领马其顿人从希腊出发远征,征服高山、平原、河流、海洋、人的心……战无不胜,成为跨越欧亚非的霸主。班师回国途中,他在巴比伦染病身故,令无数人感叹:“那个伟大的人当时还只有三十三岁啊!”连恺撒也仰望他,感慨自己活得太久又一事无成。
亚历山大的传奇军队以著名的方阵队列前进,调度灵活、军纪森严,即使在撤退之时,也能让敌军目瞪口呆;他征服凯尔特人,问他们最害怕什么,他料想对方会说最怕是自己,因为他的伟大名声已经广为流传,可是凯尔特人说他们最害怕天塌下来砸着自己,他笑着送走了他们,然后吐槽说:“这些凯尔特人,真会吹牛。”他远征期间,底比斯发生叛变,他神速返回,却在城门口安营扎寨,留给叛军足够体面的悔改时间;他在劣势下率兵攻打占据山脊制高点向下投掷滚车的敌军,因地制宜地教导平地上的士兵分散躲避、山坡上的士兵以盾牌密聚躲闪,结果一名士兵也没有损失就夺取了胜利;他远征至卡瑞亚,让那些出征前不久结婚的士兵返回马其顿和妻子团聚,度过冬天再重返军队,这些士兵重新回到军队时,带来了更多愿意加入亚历山大远征军的士兵……
只有他是全年无休、常年无休的。有人描述他衣衫简朴,盔甲上满是尘土,更有人说他是同性恋——军中有的是美男子,他的朋友和仰慕者又那么多。这些暧昧的流言诞生了太多文学作品,而且销路都不错,就连布莱德·皮特扮演过的阿喀琉斯都没有这么强大的粉丝号召力。说到阿喀琉斯,亚历山大说他是幸运的,因为有荷马为他传名,让他的名字流芳百世。是啊,要等到四百年后,才有一个叫阿里安的古希腊人,有感亚历山大“前无古人的业绩一直没有很像样地流传四方”,写下了这本《亚历山大远征记》。书中所记录的,无关他的情感八卦,大都是关于他如何打仗,虽然这会让一些伪粉丝失望,可是对于那些真心向往亚历山大的读者来说,却很适合,这就像追念一位伟大的作家,只要列出其笔下那些伟大的作品,就足以激动人心了。
亚历山大几乎每一场仗都打得不重样,胆量和成就令对手瞠目结舌。他在伊萨斯把大流士打得丢兵弃甲,可耻地逃跑;他在提尔城下组建海军,敌人往海里丢石头阻挠他靠近,还派潜水兵砍他的锚索,他见招拆招,不但成功地搬走了石头、换上了铁索,还四面围城,找出敌人的漏洞直捣黄龙;他在加沙城外被警告说这座城池很难攻下,就反驳说,越是难拿越要拿下,因为奇迹般的壮举会让一切敌人闻风丧胆。他在地上修平岗再架擂石器攻城,同时挖地道使那号称坚不可摧的城墙塌陷。他打仗不但计谋多,而且总打头阵,无论在海上、在马上,还是近身搏斗,他本身就是浴血战神,同时他也观察战场。战斗刚过,血没干,伤没好,他就开始论功行赏,一个个报出英雄的名字,报得又多又准。
他的战书也写得极好,大流士写信来求和,他回信让大流士亲自来谒见他,说:“如果想要回你的国土,那你就应当据守阵地,为你的国土而战,不能逃避,因为,不论你逃到哪里,我总是要追的。”他有很多著名的演讲,都是在战前动员时所作,有一场演讲是在和大流士生死决战以解决亚洲主权之前,阿里安是这样记录的:每个人在遇到危险时要想到纪律;进军中需要安静时要做到鸦雀无声;需要欢呼时要喊得响亮;必要的时候,要喊出惊天动地的杀声。每个人都要机敏地服从命令,还要敏捷地向部下传达。每个人都要牢记,全军都要牢记:个人的疏忽会造成全军的危险,个人的努力也有助于全体的成功。
这正是一个少年国王的演讲,也是一个少年国王的信仰,永不松懈,青春向上。亚历山大一直到死都在与神竞赛,追求更高更快更强。他未经历衰朽,未感染腐败,始终是青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