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运气好,抑或大环境确是如此,我至今还未曾遇到过狡猾使诈的上海“的叔”,亏得他们,我只需在报纸上阅读诸如“调包交通卡”、“存心兜远路”之类的奇闻异事。
比起口若悬河堪比德云社的首都的哥,上海“的叔”的性格大都如家门口的苏州河一样温润绵长,我若默不作声,他们也绝不多说多问,若想借机聊天,“的叔”倒也无比配合,只消一句万能开场白“阿叔最近生意哪能啦”,便可畅谈山海经至下车前一秒。
春末夏初的时候,我在静安区拦了部差头,师傅是个老练的游击队员,从九十年代做差头生意,至今十几个年头。伊说,那时候是差头生意最好的年代,伊心一横,从国有企业里跳出来单干,学车、买车、开车,开始了吃穿不愁,结余在手的好日子。讲起当年与妻子在南京西路边轧马路边购物的情景,这位爷叔脸上是快要溢出来的得意,好像当下蜿蜒的不是堵到叫人心烦意乱的华山路,而是奔驰在那个他还能消费得起的十里洋场。后来,儿子出生,差头生意倒开始衰败,直到如今,日跑夜跑,进账的铜钿却屈指可数,“不过以前也享受过了,也算没有遗憾了,哈哈。”爷叔这样自嘲着,嘴角的无奈与落寞只得悄悄藏到引擎声里,面对下一个堵车的路口……
除了前面这位怀念从前的师傅,也有活在当下的。前些日子,依然在静安区,遇到一位目测快要花甲的差头师傅,询问后才得知,果然是还有三年就要退休的阿叔,伊说,“儿子马上要大学毕业嘞,我嘛,再做三年,就好享福嘞。”“各么侬不为了儿子继续做了?”“不跑喽!接下来全靠伊自己拼嘞,我赚得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靠退休工资享受生活啦。”都说胖子比较乐观,这位胖大叔也不例外,这趟路程,也为我平添了一份好心情。
还有一次,我在闸北区叫车,刚上车,报出目的地,差头师傅随即说,就是那个××路××号是口伐,我惊讶道“侬哪能晓得啊”,伊说,“我搭档上次吃投诉也是去那里。”“哦哟,是哪能一桩事情啊?”“喏,上次有乘客记错门牌号,我搭档一路寻,没有寻到,来回开了三趟,才看到那个地方,那么价钱自然是上去了咯,伊就吃了一个投诉,顾客说伊绕路,罚掉三个月奖金。”“啧啧,你们公司也不问理由,酌情处理?”“没办法欸,顾客的话是硬道理,我上趟碰到一个跟侬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叫我在双黄线的地方调头,我跟伊讲道理讲不通,反被伊将了一军,投诉我态度恶劣,好了,又要吃西北风了……”我想,有时候,如果能少一些无理取闹,也许才能不枉“的叔”的真情对待。
和“的叔”嘎山河大概是世界上最没有负担的事了——轻轻地,我走了,只带走一张发票,留下所有的闲聊,跟着这辆小车游历魔都,继续“大城小事”。
明请读一篇《古板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