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起“乒乓外交”,必定有几个名字与之紧紧扣结密不可分,庄则栋就是其中之一,他和我也是一生有缘。龙蛇转换年头之际,他仙去了。我祈祷,希望他在天国永远快乐地打球。
我的小学时代,他是我的偶像。我到邻居家看了一回第26届乒乓球世锦赛的电视转播,尔后母亲用2.4元给我买了一块带胶皮的“盾牌”乒乓球拍,我从此爱上乒乓球,直到今天。当年我学的就是庄则栋两面攻的打法,而且在小学四年级时“打”进了校队,没想到一年后“文革”扑过来打碎了我的“乒乓梦”。
我是上海最后一批远行边疆的知青,是1971年看过了第31届乒乓球世锦赛的报道后离开上海的。当时只觉得报上关于这届赛事的报道太少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文革”结束后我会在北京体育馆路当上一名体育杂志编辑,全景式地描写那场“乒乓外交”。
1985年3月26日,我第一次在北京市少年宫乒乓球馆见到了庄则栋。介绍人是他少年时代的教练庄正芳。当时庄则栋从山西回到北京不久,刚刚落实了工作,而且就在一个月前和前妻分手道别。他的情绪颇为低落,不想见什么人,尤其不见记者。然而我找对了路子,老庄教练是小庄冠军的启蒙老师,又是他帮助小庄回到当年走向辉煌的地方来上班,所以老庄教练发了话,才为我打开了采访庄则栋的大门。此后又是这位老庄教练,在这里叫来在家休息的庄则栋,要他和前来拜访的佐佐木敦子会面,为他们那段动人的爱情故事拉开了序幕。
庄则栋特别感谢景山脚下的少年宫乒乓馆,他在这里幸会启蒙教练,走向乒坛之巅,经历了大波折又回到这里,遇见了在中国长大的日本女子佐佐木敦子,这使他的人生重新焕发神采。请允许我补充一句:庄则栋对“乒乓外交”的系统回顾也是在这里开始的。我记得特别清楚,见面的时候,首先他确认我是庄正芳教练介绍来的,然后说:“对‘乒乓外交’,我愿意谈谈。”
我和庄则栋的交往就这样开始了。我实在为这个世界感到神奇,怎么少年时代的偶像就坐在面前对话?这不是做梦吧?
他帮助我了解“乒乓外交”的关键情节,我再逐一采访当事人,著有《乒乓外交始末》等书。对他的帮助,我永远感谢!
上世纪后期我外派出京,待回到京城和庄则栋再续故交,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性格爽朗,身边总坐着静静的夫人。餐叙时他基本不饮酒,但说话音量大的总是他,说话较多的一位也往往是他。
在生活归于平静的日子里,我为庄则栋做过两件小事。一是他向我说起,当年赠送科恩的杭州织锦究竟多大尺寸?价格多少?我说“包打听”乃我本职。结果我很快联系上杭州都锦生公司,董事长王中华先生回信告诉了细节。原来这块黄山风光织锦当年价格约在十五六元,王董事长还邀请庄则栋和我有机会访问都锦生。庄则栋听说后连称这是好主意,不知他后来去了没有?
还有一事,科恩的母亲90多岁时访问中国,回美国后要寄送一个小礼物给庄则栋,邮寄地址由我为她老人家落实,最后还帮她确认庄则栋已经收到了。
但我有一件遗憾。一次与庄则栋相聚时,我向他介绍我的故乡嘉定是文献名邦,风光如画,乒乓球爱好者众多。庄则栋爱读书,好书法,喜欢文史,听得入神。不久我回嘉定,向负责外宣事务的姚伟副部长讲起此事。他对嘉定文体界很熟悉,马上就说,不妨由你邀请或陪同庄先生到嘉定来一趟,谈打球谈历史都可以。
我回北京向庄则栋一说,他很感兴趣,表示愿意赴嘉定会会乒乓球爱好者。此事怨我总觉得工作在身,要找“合适时机”,还以为庄则栋身体那么好,来日方长。谁能想几年后他被查出患了大病。
现在,我熟悉的庄则栋已经归于历史,人们还会久久地谈论他。我很庆幸自己,在生活中曾经熟悉这样一位历史人物而且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