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我都十年没看见她了啊　

　　波亚推了一把安叔：“你跟他说，你跟他说，我们下午就坐车去！”安叔没理波亚，继续对着话筒喊道：“大哥，你对妹妹说，我都十年没看见她了啊！”

　　大哥说：“说了啊。但我跟你说，这事急不得，她在我家里都已习惯了，我们从不提你的事，你进去的时候，她才六个月，她对你根本就没有印象，现在突然间你冒出来了，她一下子怎么接受得了！”安叔拿着话筒的手有些发抖：“你说，她是不是恨我啊？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到我？”波亚又推了一把安叔：“你快说，你快说，你毕竟是她的爸爸，血浓于水！”安叔对着话筒，都要哭出来了：“大哥，我知道了，请你告诉妹妹，虽然我很想她，但我还是听她的，我不急，我等着她说想见我的时候再去见她！”大哥说：“是啊，急不得，我们不能逼她啊！”

　　波亚在床上一边跳一边嚷嚷道：“你明明很着急，怎么可以说不急呢，怎么可以讲假话呢？”安叔还是没理波亚，他问大哥：“你别骗我，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从来没有对妹妹说起过我？”大哥回答：“说过的，但是她不相信。后来长大些，有人骂她是蹲大狱的人下的崽，她哭天哭地的，我们就骗她说你爸爸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安叔一下子跪到地上，对着话筒哭了起来，他声音发颤着说：“怪不得呢，怪不得呢……”大哥说：“你让我想想，我再去劝劝她……”

　　波亚边推安叔边继续嚷嚷着：“你快跟他说，你快跟他说，不能抛弃自己的亲生父亲！你说你从哪里跌倒就不会在哪里躺下！”

　　安叔避开波亚，在电话里央求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了，我其实来日不多了，请你跟妹妹说，她可以不认我这个当爸爸的，但请答应我让我看她一眼，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行！”安叔边哭边说，连拿在手里的话筒掉了都不知道。

　　波亚看到安叔难过的样子，自己也难过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爸爸。说实话，昨天早上，他还恨过爸爸呢，恨爸爸一早就拿着考试卷兴师问罪，恨爸爸一点也不尊重他——掀他的被子、跟着他上厕所、盯着他吃早餐，恨爸爸那么绝情地吼着让他走，还说什么“有本事就不要回来”！可仔细想想，其实爸爸嘴上硬硬的，心里却是软软的，这不，他一边发火一边还扔给他一只肉松面包呢。

　　波亚想起前些天，他和爸爸坐在海上花园的绿地里，不知怎么一来，爸爸发起了思古之幽情，他感叹道：“你知道吗？我们坐着的这个地方，很可能以前曾经是一片大海。”波亚说：“是啊，我也这么想。”爸爸来劲了，说：“看来你学过‘沧海桑田’的成语了。”波亚回答道：“不是，因为我刚刚在路旁的长椅下看到了鱼骨头。”爸爸大笑起来。爸爸现在已经很少跟他说说笑笑了，趁他高兴着，波亚问他：“爸爸，你现在怎么变得老是盯着我的功课啊？”爸爸一下收起笑脸，说：“现在做家长的哪个敢不盯着孩子？功课就是一切！我们有啥办法，也被你们学校里的老师盯着，老师又被升学率盯着呢！”这样想来，爸爸也是被逼出来的，他不是真的对自己不好。

　　波亚想，其实，天底下哪有爸爸对孩子不好的，就说安叔吧，女儿不愿见他，他还为女儿考虑呢！看着安叔痛苦的样子，波亚帮他提起话筒，他催着安叔说：“你快说话，你快说话！”安叔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安叔大吼一声，狠狠地推了波亚一把。波亚一个趔趄，翻下床去。

　　安叔恶狠狠地朝波亚扑去。波亚睁大惊恐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跳回到床上。安叔追过来冲动地叫道：“你捣什么乱啊！你胡说些什么啊！”波亚站在床上，抱起一只枕头想作抵挡：“我哪里捣乱了？我是帮你说话！”安叔气急败坏地说：“你帮我什么忙了？就是你，就是因为你，害得我没把话说完，害得大哥还是拒绝了我！”

　　波亚急着分辩：“不是这样的！是你自己难过得跪了下去，把话筒扔掉的！”安叔大声吼着：“我怎么会自己扔了话筒！都怨你！都怨你！”波亚继续说：“是你自己扔掉的嘛，你自己还不知道！”最后一个电话让安叔的愿望彻底泡汤，现在他把气全撒到波亚的身上。他站在波亚的床前，用手指着波亚，大声喝道：“所有的事都是被你搞砸的！我真后悔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