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张强辛订交时,对他笔下的江南水乡,产生很大的兴趣。
那时他画的水乡像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时不时露出甜甜的笑,但很难掩盖刚正率直,刚直到倔强的那种本性。现在想想,这就是家乡给予他的东西。因为当时所有画水乡的都以轻快明朗为主调,即便淡烟薄雾,也秀美无比。他也不例外地在此间说些上海人眼里的水乡。可他无法拒绝不经意就要冒出来的绍兴味。
渐渐地,张强辛苦心经营的秀美明丽的江南水乡,被不经意的绍兴风情蚕食;又渐渐地,他画的水乡苍劲起来,厚重起来,说不出的旷逸掺和着说不出的寂辽。笔致浑厚起来,墨彩飞舞起来,风劲蒹葭,萧瑟迷茫,那醇和高爽的滋味从心底泛出。尽管他还在用着“烟雨江南”的印章,画的意境却透过和风细雨,直入干练老成。其实,早年的刻意追求,得到的是技术层面的自由,而这种自由一旦被深藏在内心的家乡情结所运用、发挥,便有淋漓尽致的表现。
高山峻岭,密树长林,流云飞瀑,曲径茅亭,是有别于水乡的另一种山水形象,虽然不能称作是绍兴风景的特色,却是越地常见的。当张强辛挥洒之际,也并不把它当做越山想,又却怎么也脱不了家乡味。他出笔稳健,线条朴质,很少修饰,是因家乡而牵动的本色的流露;画点清晰明了,经干的皴擦和湿的渲染,便见厚实。虽说不免有古人的痕迹,但那是继承的印记,它记录了渊源,记录了探索的过程,记录了如何吞吐、容纳,记录了如何消解、融化,记录了如何变异、出新。那皴法,短而有力,似点又似线,断断续续而笔意连绵,聚而成块,块垒叠而成山,寓复杂于简括,莽莽苍苍,气象雄浑,一派生机。他的传统远附范宽,近依沈周,既有着明明白白的出处,又完全能看到他自己的机杼。张强辛取用不多的传统山水画的语汇,稍做糅合,便进入了自己的情怀、心思。
在创作上,他的新意,正是旧笔墨被点化后的那种销古融今的法门。他画青绿山水,简化了诸多古老程式,浓烈其外,清淡其里,厚实时不腻,轻薄中又不失庄重,艳丽明媚里装载着雍容华贵,犹似口味各异、香气如一的绍兴老酒,令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