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在涵德小学读书
我父亲一听,觉得不对,我们可能跑到土匪窝了。他怀疑,这个普陀山的和尚可能和土匪有关。我父亲灵机一动,要我认方丈做师父,我做小和尚,可以保平安,不会再出事。方丈为我剃了头,头上留了一小撮桃子形状的头发,穿了和尚服,还拍了一张照。此后,这个方丈,每年都会来我家化缘。我父亲都会给他一笔钱。这个方丈每次到上海来就跑两家人家,除了来我家之外,另外去的就是杜月笙家。
学校这时候已经开学了。我没地方读书,父亲就找虞洽卿帮忙,说我小儿子要读书了,没学校可以去,你是否有办法?虞洽卿说:“芝罘路,有所第十小学,是宁波同乡会办的。你明天带你儿子去。”第二天,父亲就带我到这所学校去。原来这是所弄堂小学,校长在门口等我们,他不认识我父亲,但蛮客气的。我们来到校长室,虞洽卿已经坐在里面。我父亲和他说:“我儿子来了。”校长就站在旁边。虞洽卿是校董。他拿支毛笔给我,问我会写名字吗?我说会写。我就写了自己的名字。虞洽卿说写得挺好。便对校长说:“这孩子可上二年级。”我一年级都没读过,就读二年级了。进了学校以后,才知道是很苦的,一年级和二年级合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前面坐的是一年级学生,后面坐的是二年级学生。二年级课程已经蛮深了,算术我就不行,算术题做来做去做不出,半年读下来留级了。全校同学排队时,老师让我和新入学的一年级同学排在一起。回家我就哭了,向父亲说了这件事。姐姐告诉父亲说我是留级了。后来父亲送我到三姐念的涵德小学读书,直接读三年级。当时,我三姐已经读六年级了,再读一年就毕业了。
我进去就读三年级,啥都不懂。父亲就要三姐多读一年小学,帮助我做功课。所以我和我三姐关系最好。三姐平时不声不响的。我读古文《秋水轩尺牍》,不懂就读不进去。老师要我做作文,我不会做,只好交白卷。算术、珠算,我也算不清楚。当时,我最喜欢的是田克成老师,他教美术、唱歌和体育。学校没有操场,我们就在马路上上体育课。下雨天,不能上体育课,他就讲故事给我们听。他讲《英烈传》等。他家在郊区,平时就在学校里住宿。有一天上课时他画了一幅中国地图,像一枚桑叶,让我画蚕宝宝在东北角吃桑叶,暗指日本人侵略东三省。我画好后,他又说眼睛要画成红色的,暗喻日本国旗。他还要我唱《大路歌》,并且带领全班同学一起唱。我在小学时,画图画得好,唱歌唱得好,听讲故事也听得好。我最喜欢田老师。他对我太好了。
读到四年级时,靠着三姐帮助,我的功课才一步步跟上去。读到五六年级时,实在不行了。小学毕业了,我功课不好。但是我父亲特别喜欢我,非但不责罚我,而且还经常带我看戏、看电影。我母亲和姨母也带我去大世界玩。我两位姐姐带我去看中国电影。我当时能记得中国早期电影的故事和男女明星名字。我六岁就跟着父亲到大光明电影院看外国电影。
这个时候大光明没有小孩票,我父亲就带我去看,我喜欢看卓别林的喜剧片、范朋克的武侠片和《人猿泰山》等影片,还有音乐舞蹈片等。父亲做生意辛苦,看喜剧开心,他看到卓别林在影片里戏弄一些人,就特别开心。
我舅父几乎每星期都带我们全家去看京戏,轮着看。我特别爱看连台本戏,因为有情节,有机关布景还有唱有打,十分热闹。如忠奸分明的《封神榜》《狸猫换太子》《彭公案》等,几乎让我入了迷!
父亲常对我说,他是做脚夫出身,是穷出身。我当时还太小,不太懂事。有一天乡下来了个亲戚,带了一个小孩,父亲要我和这个小孩比写字。那个小孩没带笔,我就把用过的笔给他,结果他写不好。父亲看了发火,教训我,说不能看不起穷人,我也是穷出身。这是父亲第一次对我发火。当时家里雇了一名车夫,叫阿二,人很老实。他每天早上先送我上学,再回来送我父亲上班,吃中饭时,先接我回来,再去接我父亲。有一天中午,他先接我回来,然后去接我父亲时,下大雨了。我父亲打电话嘱咐,不用去接了。我吃完午饭后准备上学了,阿二还没吃过饭。可他却把黄包车大篷拉上来,抱我坐到车里后,怕我淋湿,还把他自己穿的雨衣盖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