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前浮现慈眉善目,耳际回响哲人箴言。
我接触京剧理论是从拜读秋文(叶秀山)《京剧艺术欣赏》开始的。那是在1上世纪60年代前期,当时我还在读中学,醉心于杨宝森。这本书里说,杨宝森虽然唱得有味,但是那种哀哀切切和沉郁顿挫,在文昭关这出戏里却未必全然符合力能举鼎的大将军伍子胥的性格。如果从人物塑造角度说,文昭关由汪派来演绎更为准确,然而却是杨派得到了流行,这说明:艺术之流传后世,主要不是靠内容而是靠形式。叶先生还把老生体系划成气势派和韵味派两个系统,令我茅塞顿开。我后来进入京剧评论和研究之门,经常引用叶先生创造的理论。可以这么盖棺论定:叶秀山先生是用哲学思维来研究京剧的第一人,是京剧美学这个学术领域的开创者。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我通过刘曾复先生的介绍拜识了叶秀山先生。90年代中期我担任新民晚报驻京站长住国际饭店,正好与中国社科院比邻,得以近水楼台,经常去他那里问学。先生在闲谈中说,写《京剧艺术欣赏》时,他还是北京大学哲学系的学生,是因为兴趣而写的。这件事令我十分惊讶,并且受到启发。
我在记者生涯中以拯救京剧为己任。纵然奔走呼号,为何回天乏术?我把这个苦闷诉诸叶先生。先生回信说,从市场角度看,京剧已经被边缘化;从艺术角度看,京剧在走下坡路而且改革未见曙光。文艺体制积重难返,可是志士仁人仍有可为之处。他说,目前有一缕曙光,就是京剧正在受到多学科的关注,一个研究的时代正在到来。他希望我投身这个潮流,拿起理论武器继续为京剧效命。先生的开导,为我后来学习和工作指明了方向。
清晨写下上述文字,为恩师叶秀山先生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