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国人没什么宠物概念,养狗就为了看家、养家禽、家畜是家庭副业。但我们养猪是投资——捞取政治资本,为的是表示本插队小组“扎根农村志不移”!猪崽是我们组三个知青凑了18元钱请老队长从集上逮来的。
我们约定:谁当天轮到做饭谁就喂猪。在当地,人和猪吃的完全一样,不外是鲜红芋咕噜茶(煮红芋块加几粒豆子再和上红芋面做成的稀饭)、干红芋片面锅粑子,再切点鲜红芋丝,放点葱、姜、盐炒菜吃。人完事,“大菜师傅”就把剩下的饭菜和着刷锅水直接端去喂猪。淮北是穷地方,对猪却是天堂,因为这里没有水田,它们不用像南方的同类吃既没多少营养又拉嗓子的稻糠。所以当地的猪肉味道特别鲜美。
我们的小猪倒也争气,不久就出落得油光水滑、青春亮丽。公社的“五七”干部(管下放人员的干部)前来视察,还夸了我们呢!
很快冬闲季节到了,淮北大地又掀治淮高潮。我们三个劳力要摊出一个河工。为表现“积极”,我自告奋勇。再说我们没有自留地,一个劲喂队里分的那点口粮,人也快没的吃了!当时我们的猪一百多斤了,正长个,实在没办法,我们一致决定把猪卖了分钱。
卖猪是我跟小王一起去的。小家伙从未出过门,开始在村里的土路上走时还挺兴奋,憨憨地一个劲地向前挣。可是到了村外的大路上,人来人往的,它有点害怕了,直贴着我的裤脚边走。就是让小王牵着,它也要靠近我。一时间,我的鼻子酸酸的……
那天太阳好,赶集卖猪的老乡特别多,都挤在了食品站门口排队。小猪更不安了,身体紧依在我那缀满补丁的破咔叽布裤腿上。我不由地蹲了下来,摸着它的头和背……大概感到主人的安抚,它安静了许多。后来干脆躺倒,任我挠它。我一边挠,一边泪水不住地往下淌……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感受到它对我的依赖?我为自己的功利感到羞愧。
当食品站工作人员让我们把猪抬上磅秤时,它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把我的心都撕碎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从未主动领养过宠物,因为我怕那种离别时一辈子忘不了的“痛”。陆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