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中国海军三艘舰艇解缆启航,赴亚丁湾执行联合国赋予的护航任务,这项光荣使命一履行便是十年。十年光阴,在汽笛声声的长鸣中,在道道延伸的航迹里,人民海军共有二十九批护航编队满载着荣光与期待,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穿马六甲海峡、越印度洋、巡航亚丁湾。这是人民海军挺进深蓝、走向世界的新篇章,也是维护国家安全利益的特殊考场。十年光阴,人民海军交出了优秀答卷。他们在亚丁湾解救被海盗劫持商船、护送中外船舶、与外军举行反海盗联合演练,也会在祖国人民需要的时候,冒着炮火赴也门执行撤侨任务。十年历练,人民海军在国际上遂行多样化任务时越来越“专业”,战斗力越来越强,“颜值”也越来越高,忠诚与使命,是他们铭记在心的信条。
124个昼夜的摸索
都说“万事开头难”,亚丁湾护航“第一炮”能够打响,就充满了太多的艰辛与付出。我军第一批护航编队,2008年12月26日启航,连续124个日夜不间断的昼夜高度戒备,长时间的值勤巡逻,全体官兵直面高温、高湿、高盐雾的海区环境、复杂多变的海空情况,完成巡逻警戒、威慑驱离、勤务输送、物资补给等任务,创下人民海军多项纪录。
老水兵都有个印象,舰艇如果在赤道上航行,或在运河里航行,基本是风平浪静的,对水兵们来说,那的确是一种高级享受。可是在亚丁湾任务区,舰艇更容易碰上的却是大风浪。要在大风浪中航行,无非是顺浪航行和顶浪航行,前者能让舰艇少受波浪冲击,航行时平稳感较好,可偏偏舰体易受波浪“追尾”甚至“埋尾”,严重时甚至可能损坏甲板以上的设备。如果顶浪航行,倒是能较好地控制舰艇航向,但浪击和“埋首”现象很明显,而且纵摇频率快,幅度大,形成大浪将舰艇中部托起,使舰艏和舰艉悬空的“中拱”现象。这一切,都没有现成的应对方案,真切考验着编队指挥员及舰长的现场驾驭和临机处置能力,正所谓“大风大浪里锻炼成长”。
在远离祖国的地方,官兵感受最深的莫过于随时可能出现的特情。2009年1月29日一大早,武汉舰前往曼德海峡东口,计划为“裕固河”号等中国商船实施护航,此前一天,刚有一艘丹麦商船被劫,因此官兵们格外警惕。这时侯,正在前甲板值班的特战队员报告,前方发现可疑船只,船只逐渐接近并不断增多。此时,指挥部下达直升机升空的命令,机组人员迅速冲向处于一等战备值班的直升机。8分钟后,直升机到达可疑海区的上空,机长透过机舱玻璃往下看,发现三艘小船在向我方编队靠近,直升机迅速在小船前方降低高度,利用旋翼下洗气流驱赶小船,迫使对方转向。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9时30分,编队应急呼救系统突然接到距离武汉舰24海里处的希腊商船“ELENIG”号的紧急呼救:“我船正遭到多艘海盗船追击!”编指再次下令:直升机起降部署!
以往经验证明:海盗从登船劫持到完成人员控制,通常只需20多分钟。于是,刚刚着舰不久的机组又紧急起飞,以最大速度朝目标方向搜索前进。9时58分,直升机抵达希腊商船上空,此刻五艘小船正从不同方位快速围向商船,最近的一艘距商船只有100多米。这时,卫星定位仪显示商船正在也门领海线上,直升机不能进入!编指立即呼叫商船尽快驶离也门领海。直升机紧贴着也门领海线飞,并保持在适当的高度,始终擦着云底飞,这样既可避开海盗枪击,又可观察小船和商船动向。此时,海盗快艇仍在逼近,紧急关头,编指命令直升机下降髙度,调整好飞行状态和位置,乘机的特战队员摁下信号枪按钮,四发信号弹瞬间在空中炸响,所有快艇见状随即停止抵近,并逐渐远离商船。这次与海盗争分夺秒的交锋,让护航官兵永生难忘。
永生难忘,以此为荣
随着一批批护航官兵的辛勤付出,人民海军履行使命任务的能力持续攀升,走向深蓝的底气也更加充足。2014年国庆期间,第十八批护航编队护送中国承担运输国家战略储备油料任务的30万吨级油轮“远珍湖”号远行1400多海里,途中要穿越海盗出没的曼德海峡,编队采用伴随护航与随船护卫相结合的方式,除开舰艇护航、直升机不定时巡逻外,还使用小艇换乘方式,向油轮输送特战队员进行随船护卫。特战队员们坚持24小时连续值班和重点部位巡逻,还实地勘察船体结构、反海盗器材设施及安全舱状况,修订完善油轮反海盗警戒部署方案,向船员们传授反海盗自卫技能,帮助被护船只强化自身防卫能力。10月4日凌晨,“远珍湖”号安全抵达安全水域,面对船员们赞许的目光和节日的祝福,特战队员徐强感到很自豪:“出色完成这次特护任务,是我们护航官兵献给祖国最好的生日礼物!”
2014年11月3日,正在执行护航任务的“运城”号护卫舰,突接紧急报告:两艘被护渔船螺旋桨分别被渔网缠绞,船体不同程度出现震动、排水装置水温升高的症状。运城舰的两名士官潜水员接令出动。面对编队周围数艘可疑海盗船和鲨鱼的威胁,以及第一次深海潜水的多重挑战,他们毫不畏惧,穿好潜水装具,绑着防鲨剂,就一头扎进蔚蓝色的亚丁湾。经过近6个小时连续奋战,他俩轮流通过匕首,一点点将渔网尼龙绳割断,成功排除险情。可疑海盗船只几经徘徊,见无机可乘只能溜走。尽管累得几近虚脱,但潜水员李玲保说:“看到祖国同胞们挥舞着五星红旗表示感谢,我将永生难忘,以此为荣。”
“每批次护航结束之际,我们都会收到被护商船通过电话、电子邮件等形式表达感谢之情。这些情真意切的朴实话语,让广大护航官兵备受鼓舞,护航热情和训练动力也随之高涨。”的确,来自各国海员的感谢与赞扬,就是对中国海军最大的鼓舞。2017年4月8日17时许,正在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的第二十五批护航编队接到英国海上贸易组织通报:图瓦卢籍OS-35号货船在亚丁湾索科特拉岛西北海域遭海盗劫持,海盗数量不明,一艘海盗小艇靠泊货船。随即,编队里的054A型护卫舰“玉林”号立即高速机动,午夜时分抵达被劫货船附近海域。玉林舰采取舰艇绕行、舰载直升机绕飞等方式,并使用红外观测设备进行侦察瞭望。9日凌晨,玉林舰向商船发起营救行动,16名特战队员在舰载直升机空中掩护下乘小艇快速登上被劫持货船,成功对19名船员进行解救。随后,特战队员对货船实施全面搜查,排除海盗安全威胁。此次营救行动,系中国海军护航编队首次成功解救遭海盗劫持的船舶。
对外合作,开放包容
中国海军参与亚丁湾护航的日子里,除了获得宝贵的远洋作战保障经验,更重要的是接触并掌握了大量国际通行的海军礼仪与合作模式。2012年9月13日,“常州”号护卫舰正在执行护航任务,突遇海盗实施“狼群战术”袭扰商船编队,就在常州舰采取措施之际,一架外军直升机也出现在海盗船附近空域。当过联合国军事观察员、与31国军队直接接触过的舰长梁阳立即用英语向对方询问:“我是中国护航军舰,请证实身份!”对方回答:“我是美国428号直升机,正在监视和查证可疑目标。”证实对方身份后,梁阳立即改用北约作战模式指挥,与外机紧密配合,成功驱离多批次海盗的攻击。
随着合作与互信的加深,中国海军与其他执行护航任务的外军编队的互访和交流越来越多。美国第151特遣队指挥官、欧盟第456编队指挥官都曾应邀参访中国海军的护卫舰,同时互派军官驻舰、进行情报交换等交流。2009年9月,中国海军第三批护航编队还与俄海军大型反潜舰“特里布茨海军上将”号展开联合护航和联合演习,内容包括两国护航编队的沟通联络与会合、编队与变队、视觉信号通信、海上整补、直升机与舰船协同查证可疑船只、平面射击以及联合海上阅兵等7项。
中国功夫 宪兵拉媒
从某种意义上说,多国参与的亚丁湾护航行动,也是一种“软实力”的竞争。中国人熟知的东非小国吉布提,因地处亚丁湾曼德海峡的入口处,有“非洲锁匙”之称,参加反海盗行动的各国军舰经常来此停靠,数十个国家的水兵齐聚在这个城市国家,与其说是舞台交融,不如说是一场“文化会战”。2010年4月,中国海军第五批护航编队驱逐舰“广州”号停靠吉布提港补给休整,充满新闻敏感性的时任《人民海军》报记者江山一眼就发现吉布提港口有一堵奇特的围墙,上面密密麻麻画满许多国家护航舰艇的宣传画,其中日本海上自卫队的太阳旗宣传画特别“扎眼”。江山用望远镜仔细找了找,却没有一块是中国军舰的宣传画。
但中国文化的“软实力”却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了独特的魅力。在吉布提休整期间,广州舰卫生员高国安碰上了一次“幸福的尴尬”:他和海军先遣组送一位军医去机场,由于军医是临时提前回国,没有护照,手续烦琐,一时无法进机场,巡逻警戒的吉布提宪兵知道高国安一行来自中国后,一连说了几次“Jacky Chen”“Bruce Lee”,还比划几下拳脚。高国安恍然大悟,原来宪兵很喜欢中国功夫片明星成龙和李小龙,喜欢中国功夫,高国安随即小小施展一下身手,引来几个宪兵、机场工作人员和旅客围观。高国安惊奇地发现,后来办什么事都很顺利———被允许进候机厅、办各种证件不仅有人陪同,还很快。事办完后,宪兵队队长还颇有兴趣地问高国安结婚没有,他妹妹很漂亮,他愿意把妹妹介绍给高国安。当听说高国安已经结婚时,宪兵队长还不放弃:没关系,欢迎你加入吉布提国籍,吉布提可以娶四个老婆……
时隔七年,2017年8月23日,中国海军和平方舟医院船访问吉布提,故地重游的江山特意再次把目光注视那堵中国海军曾经“缺席”的墙,发现最醒目的地方就绘有中国军舰到访的画面。而出席过解放军驻吉布提保障基地成立仪式的吉布提海军司令阿布杜拉曼上校亲口告诉中国朋友:“中国海军对我们来说是一支非常重要的海军,尤其是中国海军在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任务是一项和平的使命。”这位海军司令将中国视作非洲和平与发展的重要力量,早在2011年7月,他就来华访问并登上海军“连云港”号护卫舰参观,曾写下:“中国海军实力强大,是维护国际和平稳定的重要力量。”他还在参观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时,表示能够访问中国,是他和夫人一生中最为重要和难忘的一段经历,“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停靠吉布提港时,吉海军也将全力提供帮助”。他的承诺很快就兑现了,2011年10月5日,中国第九批护航编队靠泊吉布提,阿布杜拉曼不仅表示诚挚欢迎,还专门强调给予优待——按计划及时靠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