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导演弗朗西斯科·罗西曾在事业巅峰受邀去好莱坞,制片人问他被哪个项目打动,他答:“改编拍摄《理查德三世》。”对方表示:“这个电影项目行不通。”“为什么?”答曰:“在美国,人们不会想看《理查德三世》,因为他们会想当然地觉得:他们还没有看过前两世”。
这是意大利人对好莱坞的调侃,个中揶揄,只能意会而不可细说。中国观众去电影院观看徐克导演取材盛唐官场的《狄仁杰之四大天王》,并不需要事前补看“狄仁杰系列”的前两部,因为如果电影的完整度不够以致无法吸引新的观众,那说明电影本身有问题而非电影观众没做好功课;相反,如果看了这部之后产生想看前两部的欲望,那就说明电影本身立住了,成功了。
电影开场,唐高宗把神器亢龙锏赐给狄仁杰,赋予其至高权力,连武后武则天都忌惮,愤然向高宗抗议:“皇上这是要借狄仁杰的手对付我!”高宗令其宽心,称狄仁杰办事公正,不会滥用职权。但武后仍坐立不安,派亲信召集邪魔外道的“异人组”去偷亢龙锏。与此同时,擅长移魂大法的“封魔族”在狄仁杰的大理寺衙门外暗中布阵,企图颠覆唐王朝。狄仁杰面临内忧外患,要同时迎战小偷、强盗、皇权和境外宗教武装。
徐克用极具个人风格的精彩画面呈现了恢弘壮阔的盛唐气象。天子唐高宗,将亢龙锏交给了唐王朝的最高法院大理寺的大法官狄仁杰,亢龙锏即律法,武后派各种见不得人的黑道不法之徒去偷亢龙锏,即企图废除令其畏惧的律法。境外宗教势力刺杀天子,围攻大理寺,是企图从王室到律法都改头换面,其手段就是以心理幻象迷惑人的心志,可谓卑劣。暴风骤雨中心的狄仁杰,孑然独立,一袭布衣,无半片盔甲护身,所凭借的无非是公心、信念和智慧。他平等地对待被武后派来盗取亢龙锏的武将尉迟真金,将对方视为尽忠职守的国家官员而非武后私人的亲信,化敌为友,把亢龙锏的藏所写在画中交付之,“在这风雨飘摇的官场,你我二人的命运尚未可知。”尉迟真金因这份信任而摒弃个人私利,扛起了保护亢龙锏的重托。唐王朝的统治除了至高无上的律法,还有相信因果、不怕牺牲的民间信仰,这种信仰经由皇权的认可而成为士阶层的道德约束。
徐克电影一向以充满想象力的视觉效果著称,神仙妖怪在他这里光怪陆离而又精通人性,神魔斗法的华丽场面惊心动魄而又匪夷所思,也因此而与观众产生距离,造成理解阻碍,使得他有时表达失控而过于抽象。但他的想象力一旦得到极好的控制,就会留下经典,《青蛇》《智取威虎山》等都是其他导演不可能完成的杰作。这部《狄仁杰之四大天王》值得列入徐克系列,当龙柱上的雕龙腾空飞起,在大殿上盘旋呼啸化为妖龙骇人,狄仁杰淡定地从龙椅下搜出被人为斩断的龙头;当人命如蝼蚁被邪魔玩弄而武后依然沉溺于权势和妖术,狄仁杰仍放低姿态,以坚定的信念坦然接受唐王朝官场炼狱般的考验。这才是华丽诡谲的盛唐时代之人应有的职场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