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朋友最近到越南柬埔寨七日游,每日推出一组微信,前六天兴致勃勃,最后一天却因为旅馆早餐晚点、景地徒有虚名、海关人员索要小费等而大为光火,甩下几个字:“简直花钱去受罪!”
我却当即回复了一句话:“不论好坏,总是走过一遭,有所体验吧!”
旅游途中碰到糟心的事情多了去了,有的海报也一向噱头十足,就连坐到餐厅包房,照着菜谱点菜,结果还会郁闷。最近请几位多年未见的乡邻吃饭,看到菜谱上有款葱姜面包蟹,用大号瓷盆装着,形状肥硕,肉质润泽,也就一并下单了。谁知等到上桌一看,整只蟹缩在一只很小的盆子里,松松垮垮,色泽黯淡,顿时傻了眼。一只标价三百多元的面包蟹,怎么落到这等卖相呢!还好,一位老阿姐见我面露愠色,赶快起身打圆场:“菜都上了,还计较个啥。来来来,我们一起碰个杯!”
一场不快就此化解,大家重新坐下,边吃边继续聊天,去年的年终奖多啦少啦,今年的央视春晚好看不好看啦,说着说着,就越扯越远了。
有人提起了当年的生产队长汪婶。这位队长看上去不苟言笑,心地却很善良。当年队里添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按规定只能耕田运输办公事,但汪婶却时常网开一面,但凡哪个社员家遇到婚丧大事,有人生病送卫生院,只要找到她,她总是大手一挥:“行,我关照阿强按时出车!”多年后,汪婶去世,许多社员都来送行,依依惜别:“汪婶真是个好人啊!”
此话落地,胖胖的姜伯又另起话题:“嘿,你们还记得当年王家桥头的那个根秀吗?”记得啊,那可是个漂亮秀气的大姑娘,王家桥头一枝花啊!谁知,她后来看上了沈家的二儿子。沈家属于富农,家境早已衰落,这不是往坑里跳吗?“没想到上个月我在城里体育场碰到她啦,我们聊了好一会呢!”姜伯说,“她告诉我,她男人后来办起了一家厂,如今两个孩子都念完大学成家立业了,全家老少的日子都滋润着呢!”
姜伯的话令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当年,我回乡务农时,也为自己生不逢时而沮丧不已。有年冬天,我被派往公社砖瓦厂,和另外两位社员搭档,用一条赤膊水泥船,去二十里开外的一家化工厂装运煤屑。熟悉航道的三叔掌舵,我和阿林背纤。
那天,一场寒潮将至,天色阴沉,北风凛冽,纤道时而湿滑时而泥泞,过桥时收起纤绳,绳上带着冰凌,双手冷得发麻。中午时分,我们来来回回进厂出厂,装完煤屑,一起蹲在船埠上吃着自己带去的饭菜,我不禁接连打了几个寒噤:“这样的日子太苦了!”阿林捧着饭盒,看着我,没有吱声,一旁的三叔发话了:“是啊,你长得瘦弱,不是干这个活的料;不过,你读了十多年书,熬过这一阵,以后总有出路的。”三叔的话音刚落,我的泪水便掉了下来。
多少年过去了,我终于在高考恢复后圆了大学梦。现在回过头来,那一遭走过的纤道,那一段务农生涯,虽非宁愿,又未尝不是一种磨炼。
人生的道路,有一马平川,顺风顺水的,但更多的是坎坷颠簸。想想我们现在常常提起的丝绸之路,听起来多么富有诗意啊,背后却是无数开拓者忍受着炎凉饥渴的漫长历程。
当天吃罢饭,我们一起到附近一家歌厅唱歌。有人唱起了叶倩文的“何不潇洒走一回”,有人唱起了赵雷的《成都》:“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呜喔呜喔”,“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往事如烟,袅袅不绝;灯光阑珊,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