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高三。11月4日晚,父亲走了,因为执勤时一起交通事故。他是高速交警,在执勤时,被一辆失控的集装箱卡车带走了。
那天早上,我还记得,父亲仍带着惯有的笑容,带着他的水壶,然后轻轻掩上门,离开。到他离别,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的父亲曹金鱼,不是个擅长言语的人。就连离开亦如此,他不愿意看到我们悲伤。
父亲曾是一名消防战士,转业后,成为一名警察。我3岁时,印象中父亲的身影渐渐清晰。那时父亲穿军绿色军装,身材挺拔,很帅气。他时常带着笑,每次回来的时候,父亲会高高将我举过头顶,跨坐在他的肩上,带着我游玩。
6岁那年,我和母亲随军到了上海,终于和父亲团聚。那时的父亲,已经是杨浦内江路消防队队长。这段时光,可能是我和父亲接触时间最长的时候了。跟着父亲一起上班,晚上睡在同一间宿舍,父亲还总是当马给我骑,这是我童年最清晰的事。正是这段经历和父亲的言传身教,让我养成了阳光开朗的性格。
随着我的成长,对于父亲的记忆反而渐渐淡了下来。因为父亲一直很忙,经常到了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尽管这样,我还是以父亲为豪,很多人问我父亲是干什么的,我都会说:“我父亲是军人。”
2009年底,父亲转业了,由中校转业到奉贤交警支队,每天一大早,父亲就会拿着水壶出门,听母亲说,因为父亲要在高速公路执勤,特别是夏天,炙热的天气,不及时补充水分,很可能就会直接中暑。那时,我发现,父亲的胡子已经开始有了点点银丝,父亲已经不再年轻。
那年5月26日,也就是父亲离开我们那年。我晚上放学回家,母亲说父亲在高速公路执勤时发生了车祸,肋骨和腿都骨折了,住院。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前,我感觉父亲是这样强大,不会被轻易击倒。但现在,父亲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安慰的话始终开不了口。而父亲虽然仍在微笑,他的眼光却似乎在逃避着我。也许,他不想让我发现他脆弱的时候,亦或是不想让我担心他。
出院后,回到家中父亲休养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是我对父爱体会最深一段时间,虽然父亲不擅表达。那时,父亲坚持要送我上学,我一直跟他说:“老爸,你腿还没好,我自己去就好。”然而他就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骨折早就好了。”
很快,父亲又再次挂上了他的小水壶,准备重新踏上工作岗位。母亲也曾经担心地劝告他,但父亲只是微笑,摇了摇头。不管是怎样危险的工作岗位,总得有人挑起这样的责任。消防如此,公安亦如此。
11月4日,是我一直不愿提及的时间和回忆。同样是放学以后,父亲的微笑,父亲的身影,关于父亲的一切在那一天突然戛然而止。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命运给父亲开的一个最大的玩笑。父亲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仍然看着我母亲微笑。然而,父亲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后来,父亲成为了烈士,但他永远不在了。每一次午夜梦回,父亲的微笑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就如影随形。他生前曾说过:“儿子,你以后肯定要超过爸爸。”事实上我也正跟随着父亲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前进着。又到一年清明时,我想说:“父亲,你牵挂的孩子长大了!”
十日谈
他们未曾远去
责编: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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