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1: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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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26日 星期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王季明
  王季明

  说起蟹,上海人总不忘阳澄湖;而价格昂贵。《红楼梦》里一顿七八十斤的蟹宴,刘姥姥说要花二十几两银子,够庄稼人过一年呢。你算算,现在要多少钱?可浦东人只须俯身四顾:田间阡陌纵横, 沟渠星罗棋布,哪儿没有啊?当然,这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我堂兄的丈人,就在近边小学里教书。此人技艺非凡。折一支青青的柳条,剥皮倒捋上去,成一小柳球。然后滑叽叽的枝条上串上蚯蚓,不致脱落。慢探轻伸进蟹洞,稍稍抖动,咳!猛地往外一抽,向下按住,就是一只蟹!呵,好大好大。一顿饭工夫,竟钓了二三十只,只只有四五两重。

  六年前后——具体时间已记不清了,那年发大水,后浜的根生爷叔在我家柴间后的河里支了蟹簖。涨水,把簖面倒下,落水,把簖竖起。只听那潮水哗哗地流过编得密密的竹帘,煞是雄壮。他再把他们后浜一边的河岸斜斜削平,浇上水用塘锹摊刮得晶晶亮,旁边安埋一个大甏,挂一盏马灯。黑暗中,那蟹水中被帘挡住,只朝有光的地方爬。不幸的是,卟,卟,只只跌落,成了甏中之物。根生爷叔送我们一铅桶!母亲把它养在缸里,慢慢吃。吃蟹,我们都不行,母亲却精于此道。那次,是母亲吃得最畅。蘸醋调姜,精剥细嘬,添酒慢品。一只往往能吃上半个时辰。蟹是蟹,壳是壳。清清爽爽。而我呢,狼藉堆积,一塌糊涂,只能算是牛吃蟹罢了。母亲平时能喝而不喝酒,这时得来一点点。

  但从此,我却爱上了捉蟹。浦东那时蟹真多!水渠、通潮浜、稻田里,都有。据洞口的形状,可一眼认出是否是螃蟹还是蟛蜞; 扁的是蟹, 圆的是蟛蜞。如洞大过拳,那蟹定有四五两以上;蟹一般吹气喷沫、悠闲潇洒地在洞口乘凉,有点像帘下的潘金莲,嘻嘎嘎地向人抛媚眼。其性高洁,喜择清水僵泥处筑洞,不象蟛蜞不避污泥浊水,到处钻营,毁坏棉田麦地,讨农家厌。如洞口四周布满了新鲜的点点毛脚印,里面就有蟹。洞深用钩,钩是钢丝钩。浅,那你就可赤膊伸手进去抓。得慢慢地小心摁住蟹壳,如不慎让它螯钳咬住,那是不会放的。痛是非常痛,不过你得忍,慢慢轻轻地拖它出来。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一出洞口,就是你的了。哎,可有趣着呢!人人吃过蟹,但不是人人都捉过。所以我如今写出来,让你也乐一乐。

  再说我们村子的西边有一个池塘,叫浜头。大热天,中午在里面洗一个澡,就能摸得十几只。当手掌在河底触摸到蟹壳蟹脚的尖刺,那种感觉与兴奋,至今想来仍是一种极高的享受。如果你没有一位对蟹能有这样品味的母亲,也没有我们当时那样的家境,那与你是说不清的。

  金风骤起,芦花白,秋水凉了。我又用尺把见方的小网,系上一条蛤蟆腿,四角拴上小砖头,沉入河塘。浮漂是芦苇做的,折成三角形,一头用线扎紧。过一会儿,用根长梢竹,末梢扎个钩勾住苇标水淋淋地往岸上提。我有过一网三只的记录。而这样的网,我有几十个!可自己做。每隔一段放一个。而河塘,我们那儿除了通潮浜,还有浜头、圆塘、徐家池塘、天落沟、野天沟,可多着呢!也可用一根根芦苇,系上母亲的扎鞋底线,再拴上半只蛤蟆,倒插到河边,过上半个时辰,一手提起芦苇,一手用网斗去兜底去候。

  秋后晚稻熟了。割完稻子,收工晚归,母亲笑眯眯的,两只裤腿里总卷着几只用稻草捆紧的蟹。只只体肥膏壮。

  到了第二年春,光溜溜的河滩上又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小蟹,喷着星星点点泡沫,悠然自得地享受太阳。稍有惊动,“瑟”的一声,立刻进洞,那洞不过针眼般大。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清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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