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接宝爷回家的时候他是被三个男生抬上车的，一边龇着牙扶着绑在脚踝上的冰袋一边告诉我说为了下午的语文考试，他背了两天的知识点并在中午打算运动一下以提高下午考试时的兴奋度。然后，他就从楼梯上滑倒了，崴了脚。末了无限感慨道：“本来还打算大显身手的考试就这样黄了，伤的又偏偏是脚，手却没事，可以写作业、不能打篮球。你说我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运气？”

　　宝爷受了伤，故而体育课时可以留在教室里做作业，因此晚上他常可以欢天喜地提前半小时睡觉，我自然也就跟着欢天喜地。所以我偶尔脑洞大开的时候建议他可以再早睡一刻钟，因为反正他早上也不必出操，尽可以用那一刻钟时间做作业：“你不是化学课代表吗？那化学的后两题你早上做不就行了，做完你再到老师那里交本子呗。”宝爷撇嘴道：“受了伤，老师就让一个女同学代理了我的课代表工作，那是个女的，凶得很。”我摇头不解：“她跟你有仇？她就不想着你伤好了以后换回来了会如何？”宝爷跟着摇头：“仇是天仇，那些女的看到男的就像有仇。但她虽然对我凶，可我是男人，难道我还跟她斤斤计较？”

　　受伤以后的差不多三周，班主任派了同学天天在校门口接送宝爷上下学，帮他扛20斤的书包。按我之前做老师的经验，这样的活一般都是轮流干，奇怪的是20多天里我天天看到的都是同一个孩子。宝爷解释说：以吴同学的成绩估计不参加中考了，所以他学习反而轻松些，就主动要求帮忙。于是我就天天看着那瘦瘦的孩子一大早抱着一本英语书或是语文书站在学校门口边背书边等我。宝爷有一次跟我讨论说要是不中考、不高考、不上大学的话将来会怎么样。我想了一会儿，回答得特别认真：“大学其实也可以解释成——大不了自己学。就像学校的考试规定60分合格就可以升学，可要是那被扣掉的40分才是有用的呢？学校规定你可以升学，可你自己得知道你在哪里丢了那40分，要自己想办法把它给补上。考不上大学也许就像那被扣掉的40分，也可以自己学自己补，甚至因为是自己想要学的还会学得更好。唯一有些可笑的是，那些自己学习的人很可能会因为没有上过大学而被别人误会为没有受过教育。”宝爷听后默了一默，又问：“那，被误解了怎么办？”我也默了一默，说：“有时候读书求学问，求的不过是自己放心而已。至于那些误解，放心，那些不合理的也总会慢慢地合理起来。”

　　晚上的固定节目是我做宵夜他做作业，区别在于他的作业不能偷懒而我完全可以凭心情而定。偶尔有文债的时候我就给他下个方便面，还一边烧水放调料一边理直气壮告诉他：“我读书熬夜那会儿就一直吃这个，吃到想吐。”宝爷捧着面碗吸溜得极舒畅，还诚恳地向我请教：“方便面的汤究竟是怎么调的，这么好吃！你可以天天给我吃这个。”元旦假期虽然也就是比周末多一天可以做作业补习而已，但宝爷说他挺高兴，因为反正他现在也还不太能跑跳，可以学习得很放心。我于是抱着胳膊看着他，也想找人请教：这些小囡究竟是什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