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杰

　　听现场和听唱片就是不一样，尤其是结构庞大、配器丰富、内涵深刻的作品。比如布鲁克纳《第九交响曲》，以前虽听过唱片，但印象并不深。不久前在大剧院听拉特尔指挥柏林爱乐演出后，我一下子迷上了它，并把历年来收集的“布九”CD和DVD悉数找出，一一聆听，其中有切利比达克、卡拉扬、克纳佩茨布什、旺德、古尔达、伯恩斯坦、朱里尼、夏伊、海廷克……等众多版本。应该说，这些演绎各有千秋。结合此次的现场感受，反复比较，别有滋味，收获良多。 

　　在一遍又一遍的聆听中，我一直在寻思，布鲁克纳为什么没有写完“第九”的第四乐章？从1891年到1894年，布鲁克纳已顺利写出前三个乐章。而从这年到他1896年去世，三年中他一直在努力写第四乐章，共写了6稿，已达到再现部，但直到临终，还是没有完成。我们现在一般听到的三乐章“布九”，评论家认为已经达到了完成状态，但毕竟不是布鲁克纳原意中的完成状态。 

　　乐史上，不乏有未完成而被称为名作的，如舒伯特的《第八交响曲》、普契尼的《图兰朵》。与“布九”不同的是，舒伯特写了两个乐章后，去写别的作品了，仅交响曲，就有后来的《第九交响曲》；普契尼没有写完《图兰朵》，更多是受制于剧本中人物性格感情陡变之难。写歌剧不像写器乐，作曲家并没有完全的自由。布鲁克纳不是这样，他在暮年就只做一件事：一门心思写“第九”。遗憾的是，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他，最终没有如愿。 

　　在写出了“第四”，尤其是恢宏壮美的“第七”、“第八”后，布鲁克纳已被公认为大师级人物，瓦格纳就称赞布鲁克纳堪与贝多芬媲美。如果仅从形式上完成第四乐章，对布鲁克纳来说，已非难事。但视音乐创作为生命的他，想作再一次的超越。那么这将是如何的超越呢？在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时，布鲁克纳曾作出交待，如完不成第四乐章，可将他的《感恩赞》作为“第九”的末乐章。《感恩赞》是声乐宗教作品，他的这番交待，是否隐约道出他原本是想以声乐来结束“第九”的？但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有可能是，在他之前，已有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而在他的同代中，他的追随者马勒已经写出第二、第三交响曲。这两部交响曲中，马勒都用上了人声。不知是否以上原因，使布鲁克纳在“第九”末乐章中始终举棋不定、左右为难？从他一贯的性格上看，是有这个可能的。 

　　当然，这仅是猜想。虽然布鲁克纳交待过要用《感恩赞》来作为“第九”的结尾，但他身后的指挥家很少这样做。“布九”的第三乐章是以静谧和悠远的意境结束的，它似乎象征性地为人们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谜一般的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