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珍藏着一张初中时的借书卡。这是一张油墨手工印刷的硬卡片,泛黄的纸面上写着“上海市敬业中学图书室”,下面借阅栏里填满了当年阅读的书籍名称,用号码机打印的借阅时间依然清晰可见:1963.7.8。这是我读初三即将毕业离校前借阅的最后一册书的日子。这张借书卡从16岁那年跟随着我,至今已整整五十个年头了。
1960年,我考入百年名校敬业中学。但我甚至来不及高兴,不幸便接踵而至。这年夏天,49岁的父亲突然离世。时逢三年困难时期,整个国家缺吃少穿。母亲深知读书的重要,为了供儿子念书,她从早到晚帮邻居洗衣服,冬天手指冻得像胡萝卜一般,裂开一道道带血的口子。但她从不喊一声苦,只是一再叮嘱我要好好念书。
家里依然难以按时缴纳一年6元钱的书籍课本费。敬业中学破例允许我使用哥哥读过的旧课本而不买新书。从13岁进入初中,我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但学校图书室向我免费敞开大门,那张借书卡便是我的引路人!凭着这张借书卡,我得以进入文学殿堂,一头扎进书山,如饥似渴阅读当时所能接触的一切书籍。到了初二,新来了一位老师,他把俄语从课本上教到课本外,一下子引起了我对俄罗斯文学的极大兴趣,我用这张借书卡阅读了学校图书室大量的俄罗斯经典名著。这张借书卡明白无误地记录了五十年前,我几近疯狂的阅读状况。借书卡本身是初三下学期补发的,原先的那张已不够用了,老师在借书卡右上角写了个大大的“补”字,借书卡正反两面32行都被我用稚嫩的笔填满了俄罗斯名著。这种阅读疯狂一直延续到1965年。
毫无疑问,阅读经典,使我懂得了人间的真善美;懂得了人的价值和尊严,也启迪了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