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香港已是一件很方便的事,但对一个年届75岁的老人,若要单独去香港扫墓,会有诸多困难和不便。今年4月去绍兴,获知浙江蔡氏宗亲会有二十几位乡亲,准备今年8月份专程去香港祭扫蔡元培先生陵墓,于是8月盛夏我也随同他们去香港扫墓,总算实现了久久埋藏在我心中的愿望。
家中珍藏着一本厚厚的剪报,剪贴着二十几种报纸,如大公报、星岛日报、工商晚报、上海申报、中央日报等等,载有关于蔡元培先生在香港逝世情况和悼念他的各种消息,还有诸多同仁和要人的纪念文章和挽联,其中有蒋介石,也有毛泽东和周恩来。这类新闻登载的时间跨度相当长,从蔡元培先生逝世当日即1940年3月5日至1940年4月10日。当时国家正处在水深火热、反击日冠侵略的战乱时期,各界有志人们依然怀着沉痛和不舍之情,以各种方式怀念这位学界泰斗。
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约翰·杜威曾高度评价蔡元培说:“把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比较一下,牛津、剑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之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而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不熟悉中国近代史的年轻人,恐怕很难理解这个评价的深刻涵义。
同去的浙江籍蔡氏乡亲,都是五十岁左右的民营企业家,在和他们接触前,我一直在想,蔡先生和他们无血缘关系,只是同宗同姓,为何会组织这次祭扫活动?经过接触和交谈,看了他们的会章,明白他们是执行自己的诺言:“尊祖敬宗、弘扬族德、振家兴国……”作为一个完美的人,只求经济上的富裕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还要精神上的富裕。他们无比崇敬蔡先生,为姓蔡的有这样一位先辈感到非常自豪。
扫墓当天的情景更使我难忘,香港“北大”校友会派专人专车带我们去墓园,它是位于港岛西南角的一个山坡上,名叫“香港仔华人永远坟场”,没有熟人引路,在密密麻麻的墓群中是很难找到的。那天晴空万里,虽然气温34℃,阳光还是十分炽热,不少“北大”前辈和蔡氏宗会会员早已等候在墓前,他(她)们看上去都是温文而雅,全是很有修养的学者,有的已近八十岁,不怕晒,不怕累,令我十分感动。
我在相册上也见过墓碑的照片,但亲临现场,感觉完全不一样,亲眼目睹叶恭绰先生手笔“蔡孑民先生之墓”,台静农先生手迹“蔡元培先生墓表”,墓碑下方署名“香港、台湾国立北京大学同学会设立”。据说在1978年之前,这儿只有一块简陋的、不起眼的小石碑,前后对比真是联想颇多。
我们一行人依次敬献鲜花,鞠躬致意,分别在墓碑前拍照留影。“北大”前辈告诉我们,每逢节日,总有人自发地前来谒拜,想不到蔡先生去世已七十多年,还有这么多人怀念他,对他的敬仰也就是对他精神、对他人格的认可,大家记住蔡先生多次说过:“要有良好的社会,必先有良好的个人,要有良好的个人,就要先有良好的教育。”
随后我们坐车来到位于香港北角英皇道一处大楼中的一室,进行参观和座谈,阅读“香港北大人”月刊。这是香港的“北大人之家”,室内有一尊“北大”老校长蔡元培先生半身铜像,他慈祥的双眼注视着每一位来客。香港的、内地的、全世界的“北大”校友常在此聚会,畅谈、交流,它是一处温暖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