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关臭虫的新闻传出,引起大家关注。由此我想起有首儿歌:“六月里搿癞痢真苦恼噢噢噢,苍蝇叮勒咯蚊子咬噢噢噢,杨柳杨柳青呀……”其实,从前每到夏天,上海小赤佬最害怕的不是天气热太阳晒,苍蝇叮来蚊子咬,最恐惧的是臭虫。上海人对于“四害”之一的臭虫应该是家喻户晓吧。老上海的臭虫就像“游击队狙击手”,不管白天黑夜,有机会就出击骚扰,速度快,枪法准,打一枪换个地方,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弄得你皮肤红肿,奇痒难忍,心神不宁。
上海人叫臭虫为“壁虱、床虱”,顾名思义是躲在墙壁、板缝里吸人血的虱子,旧上海老房子木板做的墙,床更适宜臭虫的隐藏。用手抓拍臭虫时一股难闻的臭味直冲你鼻腔,臭得你喘不过气来,臭得你直打恶心。旧时夏日,起床,睡眼蒙眬中听到的是,弄堂里传来生煤球炉的扇子声、刷马桶声,还有噼噼啪啪啪敲打席子驱臭虫声,奏响石库门老弄堂都市晨曲,背景是一缕缕从煤球炉里升起的青色炊烟,真是有声有色。那时我突发奇想,嘿,上海人睡觉的草席真像一张大网,经过一夜的“撒网”,每天早上敲打席子,总会有不少“渔获”,那些面目可憎的臭虫有的已经被人喂得肥头大耳,拍打在地,蠢蠢欲动,用手一碾,血光立见,臭气熏天,真是晦气也!
对付臭虫的办法仅有几招,开水烫、药水涂、毒气熏,虽然有效,但是在墙壁木缝坑道里隐匿很深的臭虫无法全歼,逃过一劫的残余分子又会卷土重来杀你个回马枪,咬得你更狠更凶。旧籍记载:“臭虫多则迷人,耗损气血,须将门窗关闭紧密无缝,用宣木瓜煤熏极效。居客店者尤宜熏之。又方:硫磺数钱为末,和棉花子烧烟熏之,二三次即去,又后有银朱方最效。”民间也有人把荠菜花放在床席下面,据说可以驱赶臭虫,又能避蚊子、飞蛾。
我曾睡过行军床(帆布折叠床),晚上也被咬得七荤八素,早上起来,那些臭虫们早就从“行军”撤退回“驻地”休息,后来发觉臭虫们都躲在帆布搭扣里面,密密麻麻,还有白色透明的臭虫子,看了令人心里发怵。烧一大壶沸腾滚滚放着几根干红辣椒干的开水,从叠起的床架劈头盖脑往下灌,就像一颗核弹爆炸,一股正能量的冲击波杀向臭虫,浇得木棍、帆布吱吱响,隐隐听得鬼哭狼嚎,阳光下臭虫们全部歼灭!
我认识的一位老上海作家说,民国年间他曾住在上海窄小的亭子间里,白天教书,晚上写作,每到溽暑,大汗淋漓,臭虫成群结队来扰。最后他把房子所有木家具扔掉,晚上睡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奇怪,半夜里还是被臭虫咬得失魂落魄,早上起来,地上一尘不染,那些可恶的臭虫哪里去啦?后来发觉,成千上万只狡猾的臭虫竟然全部躲在墙上一只木镜框背后,这应了一句老话:“贼是小人,智过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