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记忆力不好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也很奇怪,老年间的事,小时候的事会记得,甚至记得很清楚,因此喜欢怀旧。糟糕的是老年间的事记得,刚发生的事却记不得了。如今有些新认识的朋友,第二次见面就记不起名字,甚至连面貌也认不清,这就很失礼,又不好再请益称呼,只好支支吾吾,你说多么尴尬。因此我真希望名片上印上照片,可以多看看名片,帮助我把人认出来,并记住人家的名和姓。我的新朋友如果看到我这些话,希望能明白我的苦处,碰到这种情况不会怪我无礼。
记忆力不好,倒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好玩。那就是读旧诗词。我从小爱读唐诗,现在一本《唐诗三百首》还放在桌上,天天翻一下。可是过去背得出的唐诗,如今背不出了,但一看就知道是老相识,是老朋友,老友见面,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就像遇到久别好友,握手言欢,就把这首诗好好读几遍,重新记住。不过过些日子又会忘记,于是再次“老友重逢”,又是一次高兴。
听古典音乐也有同样情况。我爱听古典音乐,年轻时就爱听,特别爱听贝多芬和柴科夫斯基的协奏曲和交响曲。还有舒伯特的未完成交响曲、德沃夏克的新大陆交响曲等。我不懂音乐,只是爱听而已。听得多,其中的旋律自然就熟悉。听这些曲子,听到这些旋律重现,也像遇到老朋友,实在让我高兴。为了不要忘掉这些旋律,我还用简谱记下来,不时回味。如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合唱部分,我就记下了:“3345. 5432. 1123. 322- 3345. 5432. 1123. 211-”。闲着读读,回味一下,也是一乐。
再有就是京戏。我曾经是京戏迷。我当时爱京戏,因为我的嗓子不错,能唱老生,在少儿社工作时,每天中午与同好一起唱戏,有人会拉胡琴,连的笃鼓等工会也购买了。《洪羊洞》《捉放曹》《奇冤报》《失空斩》是我经常唱的。不久前看到《新民晚报》登出老友韩伍同志画我当年在少儿社唱京戏的漫画,真谢谢他给我留下当时的形象,听过我唱京戏的同志,如今也只有他了。可我现在当然再也唱不动,但哼还是哼哼的,也曾默唱着入睡。可如今连这个也不行了,老是忘词,忘词想词,反而更睡不着。可是白天哼哼,忘词就看《大戏考》,把忘掉的句子找回来,再反复哼,这样“老友见面”,同样是很开心的。
这就是我如今的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