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是“红蚂蚁”美发店的资深设计师，效率很高，每次去美发，我几乎都是同一句话：“赶时间！直接冲水，越快越好。”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就焕然一新了。晚间洗发，她还是一丝不茍地梳理，好像我要去喝喜酒。“简单就好，回去就休息了。”淑宁不予理会，用尖尖的梳尾，这里拨拨，那里挑挑，我不禁笑说是“锦衣夜行”。她却正色道：“这是艺术作品，不可以随便。”

　　除了工作，她也会说些美发趣事给我听。譬如新来的设计师给小学生剪发，不小心剪到耳朵流血了，自己反倒吓哭；经验不足的新手，用削刀修刘海，没想出手太急，短到成不了刘海，也将客人气哭了；还有搞笑的，美发师正专心拨头发，客人一扭头，手指刚好插进人家鼻孔！一位老奶奶来洗头，因为脖子短，躺椅的角度没摆好，洗头的妹妹把老奶奶全身衣服给淋湿了，为此甚至赔上一条内裤……

　　美发店有专用术语，譬如“劳驾”（客人来了）、“汪三”（洗头）、“恰三”（剪头发）、“劳电”（烫发）等等，洗头、剪发，烫发、染发，也是一门门的学问，淑宁说，现代女性喜欢造型越新奇越好，美发院里的发蜡、发膜、定型液一应俱全，把秀发弄卷用电棒或玉米须夹，把卷发拉直还有离子夹，“武器”很多，至于染发，因为一般染剂比较多化学成份，最好选用PH值中性的药水，温塑烫和陶磁烫适用于长发，吊起来烫，不会伤头皮。

　　淑宁又说，美发的诀窍是“哪里有缺点就想尽办法遮盖”，譬如“扁头”最好做个“发根烫”，发量多，可千万别烫爆炸头；额头窄的人，有刘海为好，她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得津津有味，不禁想起台北市闹区常看见的一些年轻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还有左右不对称、或半张脸都被头发遮蔽的“鬼样子”，实是难以想象，半世纪以前台湾的中学女生，连发夹都被训导处视为违禁品。

　　美发店生意最旺的季节是每年春节前后，除夕前一个星期，逐日涨价是惯例，烫头发的客人尤其多，早在二十年前，淑宁甚至还有过从除夕做到天亮的纪录呢。

　　聊起美发，我想起有一年到泰国旅行，途中去一家滨海美发院洗头的恐怖经验：刚躺上洗发椅，一双巨灵掌就扑面而来，顿时一颗脑袋就像椰子树上的椰子，被摇来摇去，脖子差点掉下来！我不禁捋去满脸的水，睁开惊恐的眼睛往上一瞧，天呀！这位洗头的女士大猩猩似的又高又壮，正咧开血盆大口对我说：“夫人，还需要再用力一点吗？”我吓得跳了起来立刻逃走。

　　从此以后，我只要去美发院，总是不忘叮咛没经验的洗头师傅：“轻一点儿，轻一点儿，这是人脑袋，不是椰子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