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初,少不更事的我对周末的下午很期待。因为家里会来好多爸爸的朋友,他们在一起畅谈文学,纵论天下大事和社会轶闻。其中就有俞天白叔叔。
俞叔叔给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沉稳、敦厚、热情。他写得一手好书法,我家简陋的白墙上,总挂有他的墨迹。他是以青年农民身份,从小山村考到上海读大学的。因为他自幼接受传统家学,说话文绉绉,我常听父亲跟母亲议论道:“天白,了不得哦,出口就是一篇好文章。”当时俞叔叔出校门不久,还是单身汉。热心的父母开始张罗给他找女朋友。可每当看到父母找来的姑娘,我就会在一边嘟囔:“俞叔叔不会要的。”父母亲就会笑骂我:“人小鬼大。”他们还是老派的观念,要找实惠的。有一天,我听到陆俊超伯伯来约父亲,才知道好多文坛的朋友,要去喝俞叔叔的喜酒。那年,我才10多岁,心头却涌起莫名的惆怅。
时隔40多年,在我印象中,俞叔叔还是那个模样,未见一点老态,依然那样乐观、率真、豁达,朝气勃勃的。始终坚持体育锻炼、注重健康的他,对生活与创作始终充满了激情和好奇。去年,他以上海小陆家嘴金融区为背景,创作了三十余万字的长篇小说《银行行长》,填补了正面描写中国当代金融从业人员生活题材的空白,写出了2008年世界金融风暴袭击下中国银行家的方方面面,对全球化下的中国金融现状,倾注了沉重忧虑的危机意识。中国金融科学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洪葭管先生评价这部小说“运用新手法,谱写新题材,获得很大的成功”。上海作家协会特地为这部小说举行作品研讨会,肯定这又是俞天白的一部直击现实生活的原创性大作品。
在上海作家中,俞叔叔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物。他守得住寂寞,耐得了孤独,坚持不开博客与微博,但这绝不意味他远离尘嚣。他对网络中所有热点问题了如指掌,要是与他交流这方面的看法,他便会指点江山,评说是非,不逊于某些大V。他在一家杂志一直开设有关“民本与民生”专栏,直言不讳地抨击当今社会弊端,有好几年了。我不明白,是因为他饱满的生活激情驱动,还是因为像万花筒一般的生活热浪赋予了他满腔的如火激情,使他始终像我十多岁见到他时那般年轻。
说不清是俞叔叔的特立独行不合群,还是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曾经受人挑剔与排斥。但他始终处之泰然,走自己认定的路。其实,他对人谦恭随性,平易近人,低调得“不显山,不露水”,也没一点大作家的张扬。我和他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那是一家经济杂志,他是在《萌芽》杂志任职期间应邀改版去的。有一次,我在采访时遇到一位知名企业的老总,他对这本杂志很感兴趣,一听俞天白帮这份杂志在改版,还听说俞天白老师的书法造诣很深,竟激动地从旋转椅子中跑了出来,要求:“能不能请俞老师为我写幅字?”我信口答应了。我回到杂志社转达了老总的要求,俞叔叔却笑了,说:“小郎,我不是书法家。我的字画只能说是涂鸦,上不得台面,拿不出手的。”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客气,不是自谦,便打电话婉言转达了俞叔叔的意思,此后,在这方面我再也不敢信口宣扬了。
俞叔叔是性情中人,待人以诚,谈泊而致远,才高而勤勉,并乐于提携后进。我在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最主要的是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