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几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是据报道,我国每年人均读书量在世界上排在较低位置;一是从台湾地区引进、我参与修订审定的《中华文化基础教材》据说“遇冷”,原因除了难以腾出课时外,还因为缺乏师资。特别是教师从没接触过《大学》《中庸》,教起来感到困难。对此,我感到困惑,因为《大学》《中庸》文字较为浅显,并非“佶屈聱牙”,而这部教材无论教师用书还是学生用书,都有详尽注释和今译,何难之有?但后来在中文系2年级和4年级学生中有意调查了一下,算是想明白了一点。这些学生从入学分数看,许多高于当地一本线几十分,学习也算努力。只是,除了教材,几乎不读课外书。我问,谁读过四大古典名著中的任何一部,几十人中竟无一人举手。
记得我当年就读的新湖南报社子弟小学有个阅览室,里面许多儿童书籍,2年级时,我们就去读书,其乐无穷。3年级时,“文革”开始了,“停课闹革命”,我于是在家读书,逐渐变得嗜书如命,上厕所也手持一卷。小人书看完了看“字书”,白话文读完了读古文,经过这样的“童子功”,古文的语感也就建立了,中学时读古文一点不觉艰深,好玩似的。记得竺可桢的科普小册子《物候学》,我看烂了2册。周有光的《字母的故事》,印数仅300册,也看得烂熟。我父亲有《参考消息》,是内部报纸,不能做废纸卖,便捆成几捆,扔在床下。我如获至宝,细细阅读。因为是内部的,比现在公开发行的《参考消息》“开放”多了。记得读到一份1966年暮的“中央社消息”:“今天,五十万中华儿女,齐聚台北,纪念国父中山先生诞辰100周年”。您想,毛泽东诗中出现的“中华儿女”,被“国民党反动派”用上了,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该有多震撼啊!读书多,理解能力就强,对学数理化也大有帮助。中学时,经常逃课到长沙祖母处,快期末考试时到校,把数理化的课本看看,习题做做,考试总是全班第一。所以,1977年高考时敢于考理科,分数还过了重点线十几分。
有了这种经历,知道读书要凭兴趣,儿子上小学时,便培养他的兴趣。比如,故事讲到紧要处,借故离开,回来时,他已经自己看完了。到小学高年级,他大约看过100册课外书,这时,就劝他读四大名著,他不买账;等到电视播《水浒》《三国》《西游记》,他自己找到原著看完了。问其缘故,说是课业太多,耽误了看电视,读书来弥补。有些情节还百看不厌,那时节,说话都是“端的是”“那厮”。我也从不逼他上这班那班,照样考入武汉大学,目前在武大读博士。
我以为,逼着孩子上这班那班,还美其名曰“不输在起跑线上”,弄得孩子厌学,把读书当负担而非乐趣,真是拔苗助长,缘木求鱼!结果就是今日连中文系学生也只读教材。又有人写文章要为读书立法。我想,不能享受读书的乐趣,立了法也只是进一步加重学生负担,给他们增加了一副枷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