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四点
当阳光拖着长长的尾翼,在泥地上、石板上、白墙上画着流动明亮的光影时,这个小镇最后一拨游客消失在古桥的拐弯处时,寂静又回归这个上海西隅的小镇。这里只剩下先生和我,以及午后四点艳情般妖娆的斜阳。
沉默不语。这是小镇该有的一份矜持和内敛。微风从地面卷起,带着泥土的干燥和河流的潮湿,微微出汗的身上渐渐收干了。风再吹过,手臂上的根根细毛都被温柔的风抚弄着,细小的感觉慢慢爬上来,有点痒,却又无比舒畅。寂静的内心探出体外,发呆着,享受着。下午四点的阳光,澄澈,浓厚,芳郁,有着上了年份的黄酒才有的透亮和馥郁。一股带着时光沉醉的芬芳散发出来,滴在树梢,滴在岸堤,滴在背脊。长醉不醒。
晚间八点
背后的吊灯有点昏暗晃动,琥珀色明快的曲线在流淌着,瞬间,一个带着孩子般稚嫩的笑容、带着初生纯真的糖梦凝结起来了。
寂寞的街巷,怀揣了梦想。少有人停留下来,只有两个孩子带着惊讶和喜悦,在一旁静静等候。灯光下的糖画有了梦幻的色彩,这些幸福的晶莹里似乎有一股生机在流动,如同空中放飞的风筝,纯净地飞翔着、舞动着。
阴凉少风的夜晚,守候的孩子都有一个最奇妙的梦,用黏韧的糖,描绘心里的美好牵挂;用纯净的糖,编织一个飞翔的梦想;用柔软的的糖,画出这世上细腻的甜蜜。寂静的夜巷,停驻了脚步,屏牢了呼吸。梦,在柔美的糖画中带着诗歌的明亮横空出世。
清早九点
对着河面坐着的姿势,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霸气,“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该是此时念出最合适又最不合适的诗句。
这样的清早,似乎只能端坐在这里,一本称心如意的书,一杯香茗,捧着,足矣。北方内陆明亮高亢的秋天从书中带着粮食成熟干燥的气息喷薄而出,不合时宜地。蒋韵的文字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穿透了时间,惊动了雨中江南小镇细如悬丝的镇定和丝绸般的安静。
起身,踱步,转身,两三步便到了天井。斜雨打在狭小的天井,湿哒哒,树干发黑,树叶发亮,天地间绕着一缕丝竹般氤氲的水汽。雨中的天井,不卑不亢,保持着古镇书卷气的儒雅和旧时光的体面,有如白檀散发的素雅幽静的香气。我们,总是这样匆匆地逃离了时光,心安理得。时光,总是用来错过的。而雨,总是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