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西方寓言说:一条小溪遇到另一条小溪,它们曾是亲密的伙伴。前者得意地对后者喊道:怎么,老弟,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浅,流得还是那么慢!看看我吧,你难道不惭愧?不久前我还和你一样,可现在我已变成大河啦!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和多瑙河或莱茵河媲美,只要好心的雨滴不断地下降,它们已让我的水涨到岸上,但它们却没帮你。另一条谦卑的小溪答道:你说得很对,你已经涨成大河了,可依我看,你也变得有些狂暴和浑浊了。我则满足于我的清浅。
这则寓言可作多种解读,我这里把傲慢的小溪比作发迹的富人(也包括一些贵人),暴发的富贵者多伴随浑浊与不仁,与变成大河的小溪一样,这是自然的过程,明眼人一看便知。清慎自守者原不羡浊富(贵),犹如小溪之自甘清浅。
前者如何回答,寓言没有下文,却仍给我们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我们也不去作假设了。而现实生活中的不少富贵者,也即涨成大河的小溪,往往不仅要扩展其大,还欲兼得小溪之清。你看世间有些豪贵,享尽富、贵人的便利不说,还竞相求取“发明家”、“艺术家”、“收藏家”、“大慈善家”之名,欲凭借其有权、有钱通吃一切,是何等恶劣!他们沽名钓誉,无所不用其极,由海内而海外,然河未见清而浊秽愈甚,美誉未添而憎声四起矣。
有些人以为今日商品社会,无物不为商品,“发明家”、“艺术家”、“收藏家”、“大慈善家”之类的头衔与美誉同样,可以用钱、权获致,事实上今日用钱、权去获取什么“家”、什么“会长”、什么“学位”、什么“奖”的,也多到不可胜数。
然而西塞罗早就说过:“市场上能买到的荣光是什么样的荣光?”蒙田接着说:“那是以下流手段并不顾价钱如何低贱而收买的荣光。如此获得荣誉正是破坏荣誉。”
收买的荣誉容易被看作偷盗行为,而美誉是可以随便窃取的么!白居易曾云:名者公器,不可以多取。我白居易从前已得时名,又想窃取富贵,造物者肯将此两者都给我吗?白公此言,大有意味。而古人大多抱此种见解,宋代的陈抟说得更甚:“名者,古今美器,造物所惜,名之将成,有物败之。”明人著《竹窗随笔》更谓:“人知好利之害,而不知好名之为害尤甚……思立名,则故为诡异之行;思保名,则曲为遮掩之计,终身役役于名之不暇,而暇治身心乎?”述世上好名者之作为,如在眼前。而言好名之害,也一针见血也。
既富贵矣,而欲获取荣名,不是不可以,但犹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样,富贵者欲取荣名,更须遵道循道,其道谓何?若欲取“慈善家”之名,则须励品积德、不懈为善也。让荣名成为某种自然的果实,成为辛勤的春种、夏耘后的自然收获物。
如果以钱、权来窃取“发明家”、“摄影家”、“书法家”、“慈善家”等“荣名”,目的不过是为敛财或满足其他邪念,如此求名竟也能得逞一时,则这类人物对社会的危害极巨,有位德国哲学家说过:“最令国民泄气的,莫过于见到有人享有不该享有的荣誉”。
事实上非分的求名者离德行甚远,即使障眼得法,暂时得计,也常如过眼烟云,难以持久,因为群众的眼睛雪亮,他们的名不副实必将被揭,于是成为众人嗤笑、诋毁的对象,如蒙田、白居易、陈抟所言者也。王立军、武长顺这样的“发明家”,胡长清这样的“书法家”成为市井笑料,为人不齿,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