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该是豆类家族的长跑健将了,可以从农历五月一直坚持到深秋叶落,马拉松也不过如此吧?
最先走进农家饭桌的毛豆叫“五月早”,清水里煮出来,一点盐足矣,千万别放什么作料,要的就是原生态的鲜与嫩,让野风吹出来、雨露浇出来、日月照出来、泥土长出来的自然的香与美。那碧玉似的颗颗粒粒,外面还包裹了一层雪白小内衣,多有意思。舀一勺堆在白米饭上,看看也养眼啊,食欲大增是当然的。感觉越是美食,加工起来越是简单,越是让人享受到食物的甘美与芬芳。
有了老大五月早的开场白,长了细细茸毛的兄弟姊妹们可就轮番粉墨登场了,六月白,七月鲜,慈姑青、酱油豆,排着队涌向千家万户。边吃,边种,这边地里刚发芽,那边已开出了紫白的碎花,餐桌上却吃得眉开眼笑。毛豆就是这样,前泛后起,一茬又一茬,怎么吃也不厌,怎么吃都美味。菜场上一筐又一筐,一篮又一篮,都是些摘下来的毛豆荚,越卖越便宜。本地菜农干脆连着秸秆一起卖,显得毛豆的新鲜,更受城里人青睐。
于是,毛豆炒肉丝,毛豆烧雪菜,毛豆炖豆腐,毛豆煨芋头,毛豆蒸笋干,毛豆炒丝瓜,哪怕烧个冬瓜汤、茄子汤,也抓一把毛豆。红煮鲫鱼也不忘加把毛豆,豆中添了鱼香,鱼也融了腥气。若嫌剥豆麻烦,还可带着荚子一起煮,两端稍稍铰去一点,稍加了八角、干红椒、一匙盐,煮得满屋子都是毛豆令人垂涎的清香。盛在糯米白的瓷盘里,翡翠似的绿豆荚配几根艳艳的红尖椒,看看就让人眼馋,好闻的豆香更让舌上味蕾兴奋不已。最爱将这小食冷藏在冰箱里,看书用功时,剥上半碗,豆香伴着书香,品品那滋味,实在是凡俗生活中一大享受。讲究些的,又可买了糟卤,糟毛豆,那滋味又香又醇,下酒甚好。
知道成熟最晚的毛豆品种叫什么?卡煞鹅。吓人不吓人,能卡死一只鹅?真夸张得可以,却又生动又形象。卡煞鹅堪称“毛豆之最”,每一粒总有小指肚那么大,又饱满又肥美,没有不爱吃的。儿时,我常常和小伙伴一起到秋后的田埂上,三下两下挖个小土窑,烧烤卡煞鹅,在苍凉又爽快的秋风中,兴高采烈地吃着硕大鲜嫩的卡煞鹅,绿宝石一样的卡煞鹅,那是我至今难忘的童年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