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太打电话来求救。朋友出差,猫咪托她寄养几日。不知是认生还是怎么,主人一走,这猫咪里屋外院四处狂奔乱窜,口里先是喵喵轻呼,渐渐变成嘶吼,狂躁不安。问题出在屋子里客厅的茶几上,摆着精心侍弄的几盆猫草,学名“猫薄荷”。是Y太养来镇定安神帮助睡眠的。正是这东西,催使猫咪亢奋不已。
小区不远处,新开了家咖啡馆。老板是个美国留学生,酷爱薄荷,他家有地道自制美式薄荷咖啡。味道殊绝。咖啡馆顶层的小阁楼,稍加改动,变成一间玻璃阳光房,里面种满各式薄荷。想起太原的老宅里,爸爸早些年也尝试着种过薄荷,昼长夜长,也不过指头粗细,娇滴滴养在专用瓷盆里,身型纤弱无力,怎么伺候也不行。上海地气浓郁,小老板护理得法,薄荷叶子长势勃勃,好似芋头叶子,大丛大丛,娇嫩爽目。
总感觉吃薄荷像是异域风情的事情。冬荫功里漂浮着丝丝几缕,或是去吃越南菜,规规矩矩摆放于油炸美食的一边,宽慰着一颗爱美贪吃又怕上火长痘痘的心。据说我国西南一带,尤其去湖南去广西,薄荷就是一种家常香料而已。绿盈盈毛茸茸,带着水珠的唇形科类植物,市场上随处可见,就那么随意束成一把,挤挤挨挨,与大蒜葱姜并排着躺在一起。亲切而妥帖。
上大学时,住我下铺的女孩是贵州来的。有年暑假去她家玩。她妈妈烧了一道“酸汤鱼”,里面酸菜笋丝豆芽菜,红红绿绿真好看,入口酸味鲜美,辣劲十足。想到那句“豆芽浮玉鲫,番柿出新酸。求饱知何易,不填尘世盘。”印象深刻。多年后,去某侗族风味餐馆,远远就看见菜牌上几个大字——“家传秘制酸汤鱼”。价码翻了几倍。怎么吃怎么不是那么味。边上朋友轻轻耳语,此汤之魂是“鱼香菜”——薄荷的别称。夕阳西下,人们从田间捉一尾新鲜鲤鱼,家门口菜畦里采一把新鲜薄荷,舀出灶头沤的酸汤,汤开鱼熟,撒一把薄荷进去。吃吧。入口清甜,薄荷的特有芬芳,于唇齿间淡淡游走。听得我馋涎欲滴。
去泰国旅行。第一次喝冬荫功汤。一口下去,舌根涌出陌生乡愁,恍然不知身何处。听当地朋友讲,十八九世纪,苗族里一支Hmong(赫蒙族)人,从中国西南迁入泰国北部,薄荷美味从此得以光大延续。同样热爱以薄荷入菜的越南,也有苗族人。苗族身影似乎是常见。薄荷暗香浮动,渐渐覆盖笼罩整个东南亚地区,成为国菜。果真如此?我喜欢青薄荷。四川豆花,贵州酸汤鱼,广西米粉,此物必不可缺。难怪有人称薄荷为“亚洲之味”。薄荷清静甜香,纤弱美丽,几根轻薄叶片丢进去,蠢钝肉类顷刻间变得清灵而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