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会战
远征军自1944年6月4日发起进攻,至9月7日克复松山,先后投入两个军约四万人的兵力,历经较有规模的大战十次,小战上百次,苦战3个月零3天,最终取得胜利。松山会战打得极其惨烈,中国军队将士牺牲7763人,击毙日军1288人,比例达6.2:1。
松山位于云南省龙陵县东北部的腊勐乡境内,雄踞于怒江西岸,顶峰炮火可控制怒江两岸滇缅公路70余公里,是天然的军事要塞,易守难攻,被西方记者称之为“东方的马其诺防线”。
1942年日军占领松山,派第56师团第113联队主力3000余人以山顶为中心,修筑强大防御体系,与中国军队隔江对峙。松山工事完全按照永久性作战需要构筑,极为坚固复杂,56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就发出狂言:“中国军队不牺牲10万人休想攻取松山”。
会战背景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以大量兵力和装备进攻东南亚各国和太平洋诸岛。国际反法西斯联盟决定成立包括中国、泰国、越南、缅甸在内的中国战区。同时,中国组成了10万人的远征军于1942年3月赴缅配合英军与日决战。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后,由于种种原因陷入孤军作战,连连受挫。这种局面却使日军乘隙北上,迅速逼近中缅边境,控制了滇缅公路,切断了中国与外界的唯一通道。围绕打通滇缅公路,滇西由大后方转为抗日前线。
全军覆没,在日本称为“玉碎”,日军在亚洲战场上有三次“玉碎”之战,1944年6月至9月的松山会战是第一次。
这场恶战,在许多人的回忆中都惨不忍睹。但是,松山不克,滇缅公路不通,国际援华物资就无法运进中国。
70年过去,松山上依然随处可见战争遗迹,这是中国乃至世界上保存最为完好的二战战场之一,岁月仿佛在松林间凝固。
炮轰松山
松山,因漫山遍野的松树得名,一株株瘦削挺拔的云南松在细雨中显得格外青翠。然而,龙陵县松山抗战遗址管理所副所长邱佳伟却说:“想象一下,眼前没有一棵松树的样子。”当年,持续数月的炮火将松山烧成了一座光山。
会战以我军的炮轰拉开序幕。余戈在《1944:松山战役笔记》中写道,6月2日,松山总攻开始,炮兵猛轰对岸直线距离仅6公里的松山。
“数十门大口径榴弹炮开始急促射击,之后是齐射,大约十几秒后,松山先炸起一片亮点、烟簇,紧接着,亮点变成火海,烟簇形成了烟雾,烟雾直冲云霄,确实是万炮齐发,弹如雨下,无比壮观!”
6月3日。“松山日军突然见到美国第14航空队数架战机以极低的高度掠过松山,但并未轰炸。11时许,怒江东岸又一轮炮击开始,这回炮弹打得又刁又准,几乎都在堡垒顶部炸响。拥有制空权的中国远征军,现在可以利用空军低空侦察,引导炮兵准确射击。这是日军侵略各国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劣势。”
即便如此,也未能摧毁日军的工事。盘踞子高地的日军,依然在其主堡中居高临下地监视着怒江两岸的滇缅公路。
站在松山“子高地”的观景台上北望,松山之险要一览无遗,扼守怒江要塞,堪称当时江上唯一的公路桥惠通桥的桥头堡。前方山头拦腰一条白练,正是昔日中国抗战的生命线——滇缅公路,一旦装备车队通过,驻扎在子高地上的日军完全可以用运输车练习“打靶”。
“两道山坡上都可观测到滇缅公路上的活动,远处的与日军主堡直线距离7.4公里,日军当时用的是105毫米的重炮,射程在9公里左右,打过去绰绰有余。”邱佳伟说。
6月4日,已渡过怒江的第十一集团军71军新28师各团、新39师第117团向日军松山阵地发起攻击,松山会战由此开始。
战况惨烈
观景台右侧,是日军阴登山阵地。阴登山,当地人又称鹰蹲山。6月6日,借助“堡垒克星”美式“巴祖卡”火箭筒和M2火焰喷射器,我军在白刃战中血战日军,第一次占领了阴登山顶部。但是,日军的炮弹、榴弹、枪弹倾泻而来,我军步兵跳下敌人留下的交通壕反击,但日军枪炮密集轰击,很多炮弹落在了壕沟内爆炸。如此下去,伤亡更大,我军只好撤回棱线下。
松山会战中,每一次我军耗费极大军力夺下的阵地,往往被抵死顽抗的日军迅速夺回,并造成我军较大伤亡。无论在阴登山还是松山,这样的战斗一次次反复进行。
在松山和阴登山上,有宽阔可供车行的山道,车辙痕迹清晰可见,这是当时日军的补给通道。阴登山补给通道依山一侧的山壁上,每隔15米就有一个不小的空间,“松山抗战文物纪念馆”的主人、民间抗战遗物收藏家杨国刚说,这是日军停放运送物资车辆的车库,共有40个。这样一说,令人恍然大悟。车库深近4米,宽约2米多,高约2米,与道路形成45度左右的倾角,便于车辆在狭窄的道路上进出。
杨国刚说,这是文物普查时,县文物局从当地老人口中确认的,当时村里还有被日本人抓去挖车库的老人。“老人们说,日本人白天不让挖,只能晚上挖,还不能发出声响,碰到石头发出声音了,要马上停止,停得不及时,日本兵刺刀马上就砍过来,不是砍到肩上就是胳膊上。”
70年来,这些车库的遗迹是首次通过媒体对外发布。杨国刚说,由于松山会战的遗址未曾全部发掘,肯定还有许多能揭开松山会战谜题的遗迹,等待人们前去发现。
坑道爆破
松山会战有“十战松山”之称,可见血战之艰苦。一战过后,钟彬任军长的71军第28师、第6军新39师117团伤亡近1700人,士气受挫。1944年6月30日,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决定由远征军总预备队新编第8军担任松山攻击,令第8军军长何绍周接替71军军长钟彬。6月6日至8月3日,我军为攻克日军滚龙坡阵地,伤亡官兵1352人。
沿着松山上的栈道前行,不时可以见到“爆破坑道”的字样。8月3日,蒋介石严令卫立煌转第8军于9月上旬克服松山,“如果违限不克,军、师、团长应以贻误戎机领罪!”何绍周遂召集众将开会,决定对久攻不下的子高地实施“坑道爆破”,这些经过发生在“七战松山”中。
“经过17天夜以继日的紧张施工以后,完成了包括120米长对接相连的两对堑壕、两条30米的坑道及两个药室的挖掘运输,药室定位,炸药填埋及用量计算,电、火雷管做成多个起爆药包后的安装,导线、导火索的‘双保险’安装,回填泥土密封坑道等等工序。”
在今天修复后的遗址上,可以看到1.8米高的上行坑道和1.3米高的下行坑道,上行坑道高是因为士兵需扛炸药前行,下行空身而归则无须太高。坑道弯曲,顶部还铺设钢板,以防日军枪弹袭击。参加过坑道挖掘的老兵回忆,当时吃喝拉撒都在坑道里,气味难闻也顾不上了。
8月20日9时15分,军长何绍周在竹子坡通过电话下令起爆,日军主峰碉堡被冲起数米,烟柱一两百米高,如同火山爆发。
很多人将这次爆破当成松山会战的终点,其实不然。此后,我军又与顽抗的日军进行了17天的战斗。8月29日,日军守备队长金光惠次郎被我方炮击活埋。9月7日,日军守备副队长真锅邦人焚烧军旗后独自发起“死亡冲锋”,被远征军击毙。至此松山战役取得完全胜利。
考古发掘
眼下,松山抗战遗址正在大兴土木,入口左近的山坡上,是远征军将士浮雕园区,更远一些是未来的服务中心。
遗址上的“新”气息让人不禁有些担忧,修建公园,还能否保存遗址原有的风貌?邱佳伟说,能。对松山会战的遗址是由保山市派出考古队,以考古方式发掘和清理,一切以不破坏遗址原貌为基本原则,让前来瞻仰的人们能够看到真实的场景。包括山上的战壕、当年为爆破子高地主堡挖掘的坑道、日军主堡复原等。这项工作从去年11月开始,前不久刚刚结束。
“拿战壕来说吧,70年来被浮土和树叶覆盖,如果是一般的施工队野蛮操作,两三天就清理出一条通道来,但考古队的发掘过程是,区分松浮的原生土和有人活动痕迹的板土,一旦碰到板土便停止挖掘,摸索出‘一底两帮’的战壕结构,依此复原。”邱佳伟还说,由于清理时间在雨季,土层容易坍塌,清理出的战壕如无法及时加固,便会受损,再行修复就非原貌,所以仅复原一小部分战壕。
坑道爆破后产生的两个大落坑,是考古的重点。爆破后,落下的石块和泥土将日军主堡填平,再也未曾挖掘。这次,考古队细细地分析出日军主堡的构造,地表以上连接两个主堡之间的壕沟、外围的环形壕沟、柱洞、主堡入口乃至爆破后熏黑的痕迹等,均一一展现在人们面前。而地表以下,考古队已复原出日军3层楼结构的主堡——第一层用于监测和炮兵值守,第二层综合防御,第三层用于储藏物资。将来,人们可以进入其中,更深层次地了解这场战役。
长期以来,松山会战遗址常有人前来凭吊。当天,龙陵县2004年重立的“陆军第八军第103师抗战阵亡将士公墓”墓碑前,几支洁白的花朵寄托着人们的哀思。松山又值雨季,蒙蒙细雨中,一株株挺立的松树仿佛昔日沙场秋点兵,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