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记者刊发在个人公众微信号“美国行摄”上的文章《一本文庙老相册,竟记录了民国无名“女神”的一生》发布后,在网络上引发巨大反响。很多读者在记者的公众号上留言,“她真的好美”“气质超好”“平凡而可敬的一生”等等。读者们一致的愿望是,快快找到相册的主角是谁,她的归宿在哪里。借助于互联网的强大传播力,在文章刊出的当天,就有人辗转告知:相册的主人叫李伟华。第二天就联系上了相册主角李伟华老人的外孙。昨天记者独家采访了李伟华长子撒勤和远在澳大利亚的女儿撒明。
激动的心情
一直未平息
李伟华一生育有三个孩子,撒勤,1950年,撒明,1952年,幼子撒世平,1957年。长子撒勤通过女儿看到了《无名“女神”》一文,女儿说,爸爸一遍遍地看,一边看一边哭,看到她的手机都没电了。撒勤说,文章勾起他对母亲的无限回忆,这两天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撒勤介绍了他们家的一些简单情况。李伟华的父母早年从广东中山来沪谋生,最早在汉口路开了一家粤式小餐馆,后来这家小餐馆并入了美心饭店,所以外婆也在美心饭店工作过。母亲和她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生在上海。李伟华生于1929年1月。哥哥早年去了香港,已经去世。弟弟生活在上海。
李伟华的丈夫撒应禄是回族人,撒家是做古董生意的,解放前算是比较有钱的人家。解放后撒应禄进上海刀片厂当了一名工人,后来成长为企业干部。两人于1950年结婚。
在撒勤眼里李伟华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很善良,为人也特别热情。看到关于母亲的照片和文章在互联网上广为传播,他感到非常欣慰和自豪。
对于母亲的相册为何流落到旧货市场,他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母亲曾搬过几次家,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遗失了。目前他们家还保存有母亲的其他几本相册。作为家中的长子,他希望把母亲的相册重新迎回家。
妈妈人老好的
很真、很纯
撒明似乎继承了蛮多李伟华的特质,大方开朗善交流。她说,是澳大利亚的朋友转给她看了《无名“女神”》一文,她看到后眼泪就下来了。虽然妈妈很普通,但回想起妈妈的一生,她感到妈妈确实有很多不平凡的品质。妈妈人“老好的”,很善良,很真,很纯,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在撒明眼里,母亲其实是一个职业女性,家务活做得不多,“文革”以前家里请保姆,后来她也学着做饭。母亲也帮着小辈带孩子。撒明自己的儿子,幼儿园前都是李伟华带到她工作的蕾茜饭店,然后把孩子寄在饭店隔壁的一个阿婆家,到下班时再领回来。撒明一直记得母亲做的“八宝填鸭”简直是绝世美味,到现在还想念。她自己生儿子时,母亲来照顾她,给她做粤式姜汤猪蹄,整个弄堂都闻得到香味。
爱得深沉
放手子女成长
对于三个子女,李伟华爱得深沉,但一直放手让他们去成长。撒明和撒勤很小就上寄宿学校,母亲经常到东昌中学来看他们。撒明和哥哥是老三届,后来上山下乡,她和哥哥都很积极,其实家里只需去一个。但母亲说,外面的天地很宽广,要去就去吧,在生产组里也没啥大出息。撒明在江苏大丰农场插队时,李伟华曾来看过,哥哥插队的地方也去过。撒明回沪后,换过不少单位,初时在建工局职工医院,后来到徐汇区中心医院,无论到哪里,母亲都会来看她。哪怕她去了澳洲,母亲也专程来看望。撒明说,母亲一方面是牵挂孩子,另外,也想感受她年轻时未曾圆的梦吧。
有种别样的
自信和从容
正如李伟华少女时代的很多照片一样,撒明说,母亲是一个新女性,思想很开明,也非常时尚,跳舞也跳得很好。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一身旗袍,穿高跟鞋走在弄堂里,噔噔噔的,一路的人都看着她,但她总是很自信,旁若无人地走。小时候母亲还经常喜欢给她烫头发,把女儿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
与人为善
非常大气谦和
让撒明印象深刻的是,妈妈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与周围人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她很大方,也乐于助人。她小时候的小伙伴到晚年都一直有来往,饭店里的同事和她关系也很好。她当介绍人的一些夫妻,与她保持一辈子的联系。撒明父亲有四个姐妹,母亲和小姑们关系都很融洽。她很喜欢也很善于与人交往。撒明特别记得母亲来澳洲看她,撒明男友是不会讲中文的西方人,撒明离开了半个多小时,母亲居然与他“热烈”地交流了半小时!她还特意用上了普通话,因为她觉得“普通话外国人可能听得懂点”。
撒明说,母亲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她不仅形象美,气质佳,而且声音也很好听,脆脆的,是一口非常标准的上海话,可惜都没有录下来。普通话也讲得很标准,当然她的广东话是绝对地道的。母亲还挺幽默,经常和大家一起讲笑话。她是特别开朗的人,有时高兴了,笑起来哈哈哈的。
晚年爱美之心
依然不减
说起母亲的晚年,撒明有点伤感。母亲晚年生了比较严重的心脏病,她一直自责如果她在上海母亲也许不会走得这么早,装个支架什么的会好些。但母亲走得还算安详,晚上睡下去,第二天早上保姆怎么也叫不醒,才知道仙去了。
撒明觉得母亲特别了不起的一点是,她居然那么早就有遗体捐献的意愿,这在当今也是非常罕见的志愿行为。她觉得这与母亲非常响应“号召”有关,当年他们兄妹上山下乡是这样,国家号召捐献遗体,她就非常主动地去响应了。当然这也说明,她的心中是有大爱的。
撒明一直记得一件事,母亲去世前三月,她专程从澳大利亚回沪陪病中的母亲。她推着轮椅和母亲走在小区里,母亲半开玩笑地对街坊邻居说:你看我漂亮还是我女儿漂亮?撒明回国前,母亲告诉她,来看我不要带其他东西,带些花来就可以了。出了院要去外面走走,母亲第一个要去的是花店。
撒明说,母亲就是这么个一辈子爱美,也一辈子有童心的人。也许她的身上,确实有一些我们值得学习的精神和气质吧。
她是天底下
最好的舅妈
因为李伟华丈夫撒应禄有四个姐妹,所以有一堆外甥外甥女叫她舅妈,在他们眼里,她是最亲切,最可爱的舅妈。外甥王兴宗一直记得,舅妈经常到石库门房来看他们,敲门时总是亲切地喊“兴宗兴宗”。她和小辈在一起没有架子、很随和,经常和他们一起讲讲笑话,热闹得很。外甥女看到她身上好看的东西要,她就一样样取下来给她们。当然她也不客气,有一次从他家回去时出门冷了,她就向外甥媳妇讨那件手工结的羊毛长衫回去,还说,其实我早就看中啦。
蕾茜饭店同事:
工作上是一把好手
记者昨天也采访了李伟华在蕾茜饭店的同事、李伟华的徒弟张维聪。
张维聪对李伟华赞不绝口,言谈中流露钦敬和怀念。他说,他高中毕业和一个师妹刚来蕾茜饭店时,心思不稳定,希望去工厂、仪表局之类的单位。但李伟华就让他们安下心,说饭店接触社会很广,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她还安慰他们说,外面很多人叫我工作,但我不去,我觉得这里挺好。结果正如她所言,她一直在蕾茜饭店工作到退休。
张维聪说,李伟华人很聪明,业务能力强,算盘打得飞快,还设计了饭店账目“一日报”表格,每天的账目一清二楚。那时候在饭店工作是什么都要做的,不但做会计,还要当厨师助手传菜等等,李伟华样样拿得起。张维聪说,李伟华堪称“工作狂”,接到明天订的“大单”,比如多少面包,她会第一个说,那赶快做起来!一直弄到很晚很晚才下班。
在李伟华晚年,张维聪有时见到她,她会说,人总是要死的,还是要为社会出点力。果然,她选择遗体捐献给医学事业,连一个像样的追悼会都没有,只留了一缕头发后来与丈夫葬在一起。说到这里,张维聪情不自禁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