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家里三五牌台钟悠悠的钟声,引发了我一段苦涩而又感恩难忘的往事。
1960年我调到宝山县少云中学任政治教师。由于工作比较称职,1962年学校领导给了我一张当时甚为稀缺的购买手表的票子。凭票可购买时价60元上海牌手表;我花了60元买了表。不久,家里的一只小闹钟坏了,修了几次修不好。无奈之下,我只得把我用了没多久的手表卖了,去静安寺一钟表店买了这台三五牌台钟。
世事沧桑,风云突变,一场史无前例“大革文化命”袭来,我不幸被卷了进去。揭发我的“罪责”是不遗余力执行“反革命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培养学生走“白专道路”一味追求升学、“读书做官“毒害学生等等,不一而足。
1964年9月的某一天,一青年女教师严某带领十几个红卫兵,来我家“破四旧”。他们翻箱倒柜,敲打墙壁,戳弄天花板,寻找罪证,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这时,某红卫兵忽然看到五斗橱上那只三五牌台钟,竟然异想天开硬说闹钟里藏有金银财物,硬要把闹钟拆开检查。情急之下,我不顾一切,挺身阻止他们,一红卫兵要动手打我。这时围观邻居看不下去,出来解围说:一只台钟怎么能藏下东西,你们不放心可以拿到钟表店请师傅来检查,你们把它拆坏了人家怎么用?于是在几个红卫兵的押解下,我拿了这台钟到静安寺一钟表店请师傅检查,结果当然什么都没有。师傅还不无幽默地说,钟里只能藏空气,藏不了别的东西。台钟终于幸免于难……
那台三五牌台钟,至今还忠于职守,到时“当,当,当”地报时。钟声同时也勾起我难以释怀的感恩往事。
事情是这样的,在红卫兵去我家抄家前一天,学校的人事干部杨淑兮(共产党员,离休干部)偷偷地告诉我,红卫兵明天要去抄我的家。听了,我真急出一身冷汗,我自己被关在学校不准回家,妻子确实有一些金首饰。这是她的传家宝,如被抄,后果不堪设想。情急之下我找到好朋友薛志华老师,对他讲了这件事,薛老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下班后直奔我家告知妻子此事。妻子立即把她的金银饰品送到南市姑妈家藏匿,这些传家宝终于逃过一劫。
如今,我已是90岁的老人。欣慰的是,当年的红卫兵学生,从被蒙蔽被扭曲的人性中醒悟了。他们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师,逢年过节或平时,三五成群来我家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