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3:新民环球/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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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3月10日 星期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演讲摘要
不当反应最终于韩无益 过度防御只会一厢情愿
  复旦大学教授、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 沈丁立

  朝鲜再次核试射星,均违反联合国安理会先前做出的相关禁令,挑战了国际社会的底线,并激起相关国家的阵阵反弹。而最直接受到影响的是韩国与中国。

  朝推进核武韩受三重打击

  朝鲜将韩国看作美国的傀儡,一再扬言将首先发动核打击,并将按照次序实施攻击。显然,在朝鲜的核打击目标中,韩国高居榜首。且就其目前有限的运载能力而言,朝鲜事实上能有效打击的对象也只能是周边一些目标。

  朝鲜一再推进核武器及运载工具的发展,令韩国受到三重打击。其一,一旦朝鲜核试的放射性外泄,半岛南部以及整个周边将受核污染的威胁。其二,朝韩间战略天平向朝鲜倾斜。由于韩国向国际社会承诺放弃核武器,且美国事实上不准它发展核武,韩国的国家安全选项显著受限。其三,由此推理,只要朝鲜拒绝,韩国就永远无法实现由其主导的统一,无论这是经由武力或和平实现的统一。

  从长远来看,朝鲜由于拥核而有望成为外交完全自主的国家。从短期考察,韩国总统朴槿惠的任期已经过半,她曾提出“半岛信任进程”,希望推动北南交流互信的突破,也在历史上为自己留下相应印记。但随着朝鲜屡屡核试与发展运载技术,不仅韩国总统的这些努力付诸东流,而且韩国日益面临来自朝鲜核导能力的压力。因此,韩国不胜恼怒,倒是不难理解。

  韩国欲引“萨德”一箭双雕

  面对朝鲜的核武与导弹进攻能力,韩国自然就有发展相应防御的需求。最为简单的办法,是在已从以色列进口“绿松”相控阵预警雷达从而构建韩国导弹防御系统(KAMD)的同时,从美国引进更为成熟的反导系统。在过去,韩国已从美国进口“爱国者”反导系统,以对付来自朝鲜的短程低空弹道导弹。但随着朝鲜加速开发中程甚至远程攻击型导弹,“爱国者”系统已不敷应付。因此,在过去十年中,韩美双方已就引入更为先进的“萨德”反导系统进行了接触。

  显然,用“萨德”对付朝鲜,彷佛杀鸡用牛刀。在过去相当一段时期内,朝鲜并不具备有效的中远程导弹攻击能力,即便发展了也并非主要针对韩国。朝鲜对付韩国,主要依赖其常规的短程进攻能力,在地面上尤其依靠大量火炮与短程导弹。

  “萨德”被设计为拦截在重返大气层的进攻导弹,故谓“末端高空”区域反导,专门用来对付重返地球的洲际弹道和中程导弹。为此“萨德”配有长程侦测雷达,以尽早获得来犯导弹的飞行情报,从而为拦截提供预警并进行拦截轨道计算。鉴于这一特点,“萨德”入韩对于提高韩国防御朝鲜导弹进攻的能力并无特别助益,但对侦察朝鲜周边国家的空域空情,为美国本土与亚太基地群反导,倒可以提供最为充分的预警,这将严重影响包括中俄等国在内的战略安全,从而受到中俄的一致反对。

  在过去十多年里,鉴于“六方会谈”是阻止朝鲜发展核武的国际合作主渠道,而韩国期待中俄等方对朝施压,韩国在“萨德”入韩问题上采取了“无请求、无协商、无决定”的“三无立场”。但在今年朝鲜再次核试并射星后,韩国认为朝鲜拥核已难以逆转,它不再期待“六方会谈”扭转态势,认为中国过于强调半岛稳定,于是改变立场,决定请求“萨德”入韩。即使“萨德”本身对增进韩国安全并无多大实用,但这一举措有助升级美韩军事合作。韩国打出这张政治牌,可谓剑走偏锋。中国对此坚决反对,韩国心知肚明。但韩国明知故犯,就是要以“萨德”要挟中方,压中国加强对朝制裁。

  将严重危害中国战略安全

  迄今为止,美国已有三个“萨德”反导连,分别部署于本土布里斯堡和关岛。美国法律禁止向海外出口X波段雷达,迄今只在美军驻日基地部署了两套X波段雷达。美韩现已决定,就在韩部署“萨德”反导系统成立联合工作组,并已签订协议,由此启动了有关“萨德”一系列议题的磋商。

  “萨德”系统一旦入韩,将对中俄产生严重影响。中韩一水之隔,无论“萨德”系统在韩国哪里落地,其自带的X波段雷达将立即具备对中国东北、华北甚至东南沿海的实时监视能力,尤其是以部署在韩国西岸的平泽为甚。在和平时期,美国将能持续监测我国这些地区的导弹发射,获得相应的导弹飞行参数,积累特征数据,提高识别能力。我国在这些地区一旦发射导弹,就将被美军X波段雷达捕捉。在战时,美国就将获得最大程度的军事预警。而且,在中国家门口部署的“萨德”本身就有一定的高空拦截能力,所有这些都将对我国的战略安全产生严重危害。

  我国战略核威慑的主力是陆基洲际导弹与潜射导弹,陆上代表作是东风5、东风31与东风41系列战略导弹。我国核威慑的中坚是中程核力量,代表作是东风21导弹。由于东风5、东风31系列洲际导弹的射程原因,一旦“萨德”入韩,这些核威慑力量的使用就有可能受到美国前沿部署的长程雷达的侦测,从而使美国全球战略预警获得充分时间,削弱我国火箭军的战略突防能力,这是“萨德”系统损害中美战略稳定的原因。

  尽管我国海基战略打击力量在稳步发展,在整体仍显落后,表现在对母港和近海支持系统的依赖。因此,我国潜射战略武器的发射,同样更有可能受到美军抵近侦察平台的监视。在过去,这种平台有部署在我国近海海底的美军声纳系统,以及先进的舰艇侦察手段,现在又加上已经部署在日本和可能部署在韩国的X波段雷达。这一系列的抵近侦测平台,目的就是要从水下到空中,对我国的战术乃至战略能力了如指掌。这为我国所不能接受。

  “萨德”系统并不固若金汤

  任何国家都有权利追求安全,但任何国家也应该尊重其他国家正当的安全需求。面对各种导弹威胁,每个国家都有权利发展导弹防御,但任何国家都不应在防御的名义下,混淆进攻与防御的界限。过度的防御,只会给实施防御的国家带来过度甚至虚妄的安全自信,从而误导这样的国家敢于不负责任地使用进攻性武器,从而谋求不当利益。

  此外,防御成本往往远高于进攻成本。期待部署固若金汤的导弹防御,是不切实际的。在攻防双方的竞争中,绝对的成功防守不可能成功。人们总是有着相对而言成本有效的各种方法,撕开包括“萨德”在内的任何导弹防御系统。这些手段,简单一些,包括发展数量更多的进攻能力。即便假定防御效率达到百分百,那么使用与拦截弹同等数量的导弹就可瓦解对方导防系统,何况在战时导防系统的效率可能成倍下降。要是更为简单,一旦发生战事,敌方的战略传感装备包括X波段雷达很可能成为首批清除目标。若要复杂,通过发展重返大气层分导能力,就将成倍降低瓦解对方反导系统所需的运载工具数量。再复杂一些,采取分导诱饵、机动变轨等,有限的反导能力就更容易被挫败。总之,反导能力永远跟不上导弹进攻能力的提高。

  面对朝鲜不断核试与射星,中国理解韩国的威胁感受,甚至同情韩国需要升级导弹防御的正当需求。韩国是主权国家,中国对其正当的防务政策从来不说三道四。然而,攻防没有绝对,凡事不可极端。朝鲜核试射星,乃是超越底线。韩国引入“萨德”,也属有失节操。“萨德”系统不会给韩国带来多少安全,却有损于中国战略安全。那么人们要问,韩国对于本来对它同情的中国如此下手,用意何在?韩国如果心急气躁,非要配合美国损害中国的战略安全,那么中国对中韩全面合作伙伴关系的定位恐需重新评估。中国可以采取有效措施,让被“萨德”削弱的安全再补回来。

  在这样一场由朝鲜挑起、韩国不当跟进的东亚安全恶性互动中,最终受到损害的将是韩国。朝鲜不会由于韩国引进基本无用的“萨德”就停止核试与射星。中国出于大国责任,即使韩国部署“萨德”仍会执行安理会对朝制裁决议。同时,中国将继续正告韩美,坚决反对“萨德”入韩。如果“萨德”在韩落地,中国只能评估由此形成的安全损害,采取有效反制。韩国要把一个本来合作的伙伴推成对手,损人不利己,恐怕不该是它所要达到的目的。

  最终的结果也许是,由于对朝鲜制裁的各方严重缺乏信任,朝鲜有望获取最大收益。美国本来就不指望朝鲜还会弃核,但它有望成功利用朝鲜核试与射星,将“萨德”送进韩国。美朝成为这无休循环的最大赢家。中国有充分实力对“萨德”采取反制,让一切意图损害中国战略安全者得不偿失。韩国不希望半岛北方拥核,但引进“萨德”,在客观上无助于制裁朝鲜的国际合作。韩国应该三思而行,少做损人又不利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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