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送给爷爷

　　《熊的故事》并不复杂，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熊先生、熊太太和熊宝宝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马戏团派出捕兽队袭击了他们的公寓，将熊先生和许多的动物邻居抓去进行马戏表演。熊先生在漫长的苦难中不断隐忍，终于找到机会逃离马戏团的魔掌。当他再一次打开家门，早已“物是熊非”。在之后的岁月里，熊先生制造了一个精巧的机械盒子，走街串巷作为街头艺术表演。熊先生在“西洋镜”里复述了自己的故事，却给了每一个观看这个故事的小朋友一个全家团圆的结局。然而他自己的团圆，却仍然遥遥无期。

　　这个情感深沉的熊先生，原型就是导演的祖父莱昂波尔多·奥索里奥。故事以熊为主角，是因为祖孙的姓氏“奥索里奥（Osorio）”里面藏着一只“熊（oso）”。这部动画是加布里埃尔送给爷爷的礼物。“你所经历的，我来替你说。”

　　难忘沉重回忆

　　“熊爷爷”莱昂波尔多今年86岁，他的经历和片中的熊先生极其相似。1973年9月，时任陆军司令的皮诺切特联合海空军和警察部队发动政变，推翻萨尔瓦多·阿连德政府，建立军人政权，开始了长达17年的独裁统治。而这一事件对于“熊爷爷”的影响，则是有一队神秘人冲入了他家里，在他胃上狠狠揍了一拳，把被打晕的他抓上了车。

　　这些神秘人所属的“马戏团”后来有了官方名称，叫做“智利国家情报局”，后被“智利国家信息中心”所替代。这个组织是皮诺切特授意成立的秘密警察队伍，负责逮捕政见不同者，主要的对象是阿连德的友人和卫队、革命左翼运动、智利社会主义党和智利共产党等。在他们的积极活动之下，数以万计的智利人被公开或秘密逮捕，超过4000人被杀，更多人被流放海外。对于到今天人口都不足2000万的智利而言，这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熊爷爷”就是其中的一个。在被打晕拖走之后，莱昂波尔多·奥索里奥被关入监狱2年3个月。据老人回忆，他幸运地遇到了秘密警察中较为善良、有底线的人，所以虽然丧失了自由，但是并没有受到过多的折磨和生命威胁。曾经有一个秘密警察对他说：“虽然我拥有着坚定的政治信仰（追随皮诺切特），但是我不觉得暴力、刑求和谋杀是必要的，我不会杀人。”

　　离开监狱后，为躲避逮捕和迫害，莱昂波尔多·奥索里奥不得不流亡英国，远离故土、有家难回的感觉几乎伴随了他的整个壮年。如今他的4个子女中3人生活在欧洲，留在智利的加布里埃尔父亲则早早去世，老人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也缺席了孙子的整个童年。那个沉重的时代，给奥索里奥家族烙上了深深的印记，也给千万个智利家庭留下了同样的阴影。

　　虽然那个时代已经远去，但是人们心中“马戏团”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敲门声，可能是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年轻人难以理解的。

　　往事并不如烟

　　在摘得奥斯卡之前，《熊的故事》已经得到了数十个国际奖项。但在智利国内，如何评价这个小故事背后的大时代，集中于如何对待一个名字——奥古斯托·皮诺切特。

　　就在影片获奖的消息传到智利后不久，民间组织“圣地亚哥前政治犯联合会”聚集在总统府拉莫内达宫门前，叫喊着口号：“我们都是熊先生和熊女士！”皮诺切特政府给他们带来的伤害，不仅仅是在一段时间内丧失了人身自由，面临被迫害甚至谋杀的危险，同时也让他们在恢复自由后失去了所有：知识、时间、职业、收入……如今他们要求的，除了清算独裁者的那口气，还有现任政府的经济补偿。

　　而智利右派政党则表示，这部动画是由于其政治指向而不是制作水平获得青睐，“并不值得智利大肆庆祝”。也有人质疑熊先生的原型莱昂波尔多·奥索里奥的身份：在阿连德成为总统前，莱昂波尔多曾经作为秘书在地方政府追随过他，是阿连德的密友。在那个政变的混乱时期，他应该算俘虏，而不是平民。

　　对于智利，塞尔瓦多·阿连德和奥古斯托·皮诺切特都是大人物。他们的功过，自然会在历史研究中被不断评说。但是无论是动画里的熊先生，还是已到耄耋之年的莱昂波尔多·奥索里奥，还有每一个被敲开门抓走的普通人，他们的身份背景只能算作大时代里的小人物。在皮诺切特统治的17年中，他们感受了恐惧、痛苦和悲伤，他们需要被记住，他们需要被补偿。这10分钟《熊的故事》，是讲给祖父听的，也是讲给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听的。 万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