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师从大家
“那是我刻章最得益的机会!”高式熊到了晚年还是念念不忘自己的运气好,交到好几位良师益友,学艺途中接触到的就是正路,所以没走过什么弯路。一般年轻人哪有那么好的条件,得到那么多方面的无私帮助。当然,名师与高徒,也是相辅相成的。如果学生先天就不是这块料,后天又不思进取,看着不成器,恐怕再好的老师也不会有兴趣投入吧。高式熊也说:“我自己没有辜负这些条件!”
高振霄府上,来来往往的客人非常之多,不少是清朝遗老(颇有几位还拖着长长的辫子),可以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当时,几乎所有上海书画界的精英都在高家露过面,有不少还是常客。在那样的一种氛围里,高式熊从小见多识广,而且还能有所选择——哪些人是值得交往的,哪些人只是过客。
搬到四明村后,11岁的他就成了父亲的助理,负责迎来送往,父亲见或者不见谁也由他说了算。家里的6个书架、3000册书,父亲从来不需要动手,要用哪一本就差他去找,他总是能够迅速把书递到父亲手上。
父亲带他拜识的翰林,有寓居上海的安徽合肥人、最后一任科举考官龚心钊。高振霄考中进士的卷子,正是龚老批的。还有一位住在江阴路的陈夔龙,当过两广总督,也是清朝的阅卷大臣。这两位,都是他父亲的老师。
高式熊虽与篆刻天生有缘,但开始学刻印只能搞搞地下工作,直到遇见他生命中的几位贵人。龚心钊先生,是父亲的老师,便是高式熊的太老师了。
太老师知道年纪小小的他在学篆刻,心里很是欢喜,拿出家藏的原拓印谱《瞻麓斋古印徵》《敏求室印屑》和影印本《陶斋藏印》,让高太史带回家给小儿子学习。从此,他跑太老师家比父亲跑得还勤。太老师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好学的少年,祖孙辈的师生于是成了忘年交。
龚宅在戈登路(今江宁路),占地3亩。龚家祖上出过大使,因此龚心钊小时候就到过英国。光绪年间,他曾出使英、法等国,清末又出任加拿大总领事,成为著名的外交家。由于家底雄厚、人脉深广,他从20岁随父到上海后就开始收藏,藏品在上海滩算得上档次的。
如现藏上海博物馆的“国之重宝”商鞅铜方升,是战国商鞅任“大良造”时所颁发的标准量器。底部刻秦始皇26年诏书:“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据《史记·秦本纪》记载:孝公“十年,卫鞅为大良造”。证明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仍以商鞅所规定的制度和标准统一全国的度量衡。“爰积十六尊(寸)五分尊(寸)壹为升”,即以十六又五分之一立方寸的容积定为一升。说明早在公元前300多年已经运用“以度审容”的科学方法,反映了我国古人在数字运算和器械制造等方面所取得的高度成就。
其他如战国越王剑,宋代米芾、马远、夏圭等名家书画,宋汝窑盘,时大彬、徐友泉、陈鸣远、陈曼生等制的紫砂壶,都是一等一的珍藏。1949年后,上海市长陈毅筹备上海博物馆时,到龚家看过米芾手卷,所以龚家后人便将这件宝贝让给了上海博物馆。
龚心钊学问渊博,做收藏又以精细出名,是民国初年上海赫赫有名的鉴赏大家。龚家长年雇佣学有专精的工匠。每有珍宝入门,龚心钊总是量好尺寸,要求工匠制作各种锦盒、木匣,自己在旁口头指导、督工。
高式熊曾在龚家见过一个供春壶的盒子,但不敢要求看里面的宝贝茶壶。在中国紫砂文化史上,供春是一个开创性的人物。他参照寺院内大银杏树的树瘿做的“指螺纹隐起可按”的供春壶,造型古朴精工,温雅天然,质地纯薄坚实,久负盛名。坊间有“供春之壶,胜于金玉”之誉。周澍《台阳百咏》云:“最重供春小壶,一具用数十年,则值金一笏。”传世的供春壶极少。龚府因珍藏了供春壶,故有斋名“春供庐”。
某个秋日,高式熊又去龚家拜访,惊见堂堂太老师正钻在花园乱石堆里捉蟋蟀,弄得灰头土脸的!在龚家的收藏中,历代名家制作的蟋蟀罐也是一大宗。高式熊现在藏有两件蟋蟀罐,正是太老师当年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