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则视频,几个警察在追一个手提菜刀的男子,此前,这名男子已经砍杀多人。
视频中,警察不远不近地跟在其后喊话:“放下刀!”“行人让开!”但男子充耳不闻,提着刀阔步向前。
边上有群众在喊:“开枪!快开枪!前面又有人了,他遇到人就砍的!”
警察开始向天鸣枪示警,但提刀男子还是充耳不闻,阔步向前,民警又连发几枪,最后一枪射在男子腿上,男子倒地,民警冲上前去,几人跪其背部,将其双手反扣戴上手铐。男子蜷缩着身子躺在墙角。
警察们起身站立一旁,大概是在等警车。
这时一协警手拿钢叉走过来,远远地,用钢叉叉住男子脖子。就像叉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不知何故,看到这个场景,我极不舒服。我不明白,这个已经没了丝毫反抗能力的男子,为何还要用叉子叉住其脖子?
他虽然是杀人凶手,残忍地杀害了几个生命,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可他还是有生命的人,这一动作,实际上反映了我们对生命的应有的悲悯之心已经荡然无存。
英国作家肖恩·亚瑟编著的《见信如晤》里有一封信,是查尔斯·狄更斯写给《泰晤士报》的,看这封信我再次想起了这个画面,也理清了我难受的原因。
这封信写于1849年11月13日,当天,在伦敦城发生了一起万人空巷的事件,著名的“世纪绞刑案”。
当天,人们聚集在伦敦监狱外,见证对玛丽·曼宁和弗雷德里克·曼宁的公开处决。这对夫妇残忍杀害了玛丽的旧情人帕特里克·奥康纳,并将其尸体埋在厨房,试图携款潜逃,手段非常恶劣。
而处死这对夫妻的当天,狄更斯也在这些围观者中。他看到这夫妻二人怎样在万民欢呼声中被吊上了绞刑架。那天,他写下了这封绝望的信,寄给了《泰晤士报》。
他在信中说,他并不想讨论是否该取消死刑,而是想提议政府能听取建议,使极刑处决成为狱墙之内一件私隐肃穆的事,而不是让万人围观,公开屠杀。“你能从今早刑场的围观者身上看到邪物与轻浮。我以为,如此不可思议的可怖场面非常人所能想象,日光之下,即便任何荒蛮的土地上也不该发生这样的事。”
他说,当这两个人被吊在空中时,他发现人们没有一丝丝情感,没有一点点怜悯,仿佛这不是生命。“我对这次行刑所展示的邪恶感到惊骇不已。”
显然那个协警的行为并没有达到这么恐怖的境地,从视频上看,这只是他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一手拿叉,远远地叉住男子脖子,一手自然下垂,若无其事地在听边上警察们的谈话。
这叉子并无任何力道,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可正因如此,让我更加不适。如果他在用力,或许是担心那男子还有反抗的能力。而边上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他的这个动作有何不妥。
记得有一年,一名男子持刀抢劫,一个协警在协助警察抓捕他的过程中,被男子捅死,后来警方将其抓获。
那天,当他拖着脚镣、戴着手铐被押下警车时,我看着他的背影,也曾突然生发这样的感情,我在心里说,唉,他也曾经是妈妈手心的肉啊,也是妈妈一声声宝贝叫着长大的吧。
我曾为我这样的情感而自责,现在我明白了,这情感应是做人的一种最正常不过的情感,这是对生命的怜悯。
无论这生命是否有罪,在其活着时,都应该体面,有尊严。